穿一身湖藍色上等錦鍛衣裳,白綾褲腿裹着瘦長筆直的兩條長腿兒收束在腳下軟底兒黑綢鞋裏,腰裏露出一截銀紅繡暗花汗巾,頭上攢着一顆滾圓的東珠,絞絲冠端端正正帶在烏黑髮頂之上。面如脂粉,薄唇帶笑,好一副風流婉轉的樣貌。
宋文章見堂上太爺、兄弟皆在,來時雖不知太爺傳喚有何使,但目見其並無笑意,便有往日裏寵愛的底氣兒,一時間也不由得話帶三分綿軟,討好地請了安。
「太爺,您今兒個怎的來了這兒,也不着人知會我一聲,得我去給您請安讓你放心才是。落得您平白在這兒等着我,可是我該打。」
往日這般說兩句,宋清明就是生氣了,也會把臉緩和下來。可今日他只拿一雙老鷹般凶煞煞的眼睛盯着自己,宋文章這會兒倒是有些怕了,神色里的浪蕩氣收斂了些。
「寧兒,你今兒沒去學裏?聽父親說你功課又長進了許多,哥哥真是高興呢。你該是多來哥哥這兒,與哥哥多說說話,親近親近才好。」
宋文章本意是從宋文寧這裏掰扯掰扯,扯到老爺子高興了,他也就沒事了。沒想到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要宋文寧多與他親近,就令得旁邊窩了一肚子火的宋清明聽得更是火冒三丈。
「孽障,還不給我跪下!有你一個畜生,我宋清明辛苦一輩子的基業就要毀了,若還把我好好的寧哥兒教壞了,我先打爛你的嘴!」
宋文章唬了一跳,腿都軟了,慌慌地跪了:「太,太爺,我怎麼了?您這是生的什麼氣?」
「你還有臉問,看看你做的這叫什麼事!」宋清明把賬本、對牌全扔到他身上。宋文章也不敢躲閃,眼角被砸了一把結實的,不一會兒,就浸出一條血絲。
「這……」宋文章撿起來迅速看了看:「這不是貨艙的賬冊嗎?每日進出都有登記,可是有誰昧了我的貨?是哪個混賬命短的,二爺我現在就捉了來,打殺了給太爺出氣!」
他氣也壯了,挺直了身子,扭身使喚福管事:「老福,你怎麼管的事兒?出了這種爛秧子,竟不知道,還讓我太爺來操心,沒用的東西!咱們家養了你能做什麼?快去把人拿了給我太爺出了氣,老人家若是氣着了身子可怎麼辦?」
說着便腳一用力,爬起來去給宋清明順氣。
林銘玉一旁看着,都不知是該說這人傻呢,還是裝傻?
顯然,宋清明不傻,沒這麼容易被糊弄了。他眉心能夾死文字,說話也便忘了收斂聲音:「跪着!誰許你起來的,混賬東西!」
他聲如響雷,把宋文章剛剛半起的身子又震了下去。這下磕着了骨頭,痛得宋文章歪嘴嘖舌痛呼不已。
「章哥兒,你這是矇混我呢!要說沒用的東西,你就是這個沒用的東西。你說說,你當初跟你爹討這個差使的時候是怎生保證的,如今,貨艙里被你管成了什麼樣?誰許你把記事的趕走的?誰許你讓長工自領對牌的?誰許你擅自改動對牌的規矩?你,誰許你自作主張,發生這麼大的事,隱瞞不說?誰給你的膽子!」
宋文章被這噼里啪啦的一堆質問砸得頭暈,卻還是不服氣,斜眼看了福管事,「老福,你沒跟太爺回明事情前因後果嗎?——太爺,您是不知道呢,那些記事的心早不再咱們家,盡想着攀高枝呢。你看看我趕走這些蛀蟲,為家裏省了多少銀子。這對牌勾兌來去,也無非是多些了一回字,如今這樣領數交數,可不是省時省力,貨艙裏頭好着呢。有那起子小人背後說我的壞,說我不仁義,這值當什麼呢?咱們家是太爺起來的,我就是擔着這個名聲,也是不讓他們小瞧了家裏的規矩,以為好混日子呢!」
「你你你,你真是,朽木不可雕!」宋清明氣極,沒料到宋文章至此還不明白錯在了哪裏,大悔自己之前是如何的眼瞎耳聾,竟然派了這麼個草包來管貨艙這麼重要的地方,可知外頭那些人是怎麼看的呢,這樣弱的宋家子,不是送上門教人欺凌嗎?
宋文寧實在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見宋清明不在說話,而二哥又是一副自以為冤屈的表情,他深覺丟臉。被宋文寧這麼細細地說過,宋文章臉上的表情可就精彩了。白了紅,紅了黑,終是慘白了一張文弱風流的桃花臉,哆嗦着,悽然地求道:「太爺,我,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以為……」
「行了,我不想聽了。」宋清
第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