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犯下大錯,不敢起身。」趙惟的聲音里透着濃濃的惶恐,別說是起身,他連頭也不敢抬起。
梁帝一怔,緊接着目光認真了幾分,「什麼大錯?」
這個兒子為人處事八面玲瓏,極是懂得趨吉避凶,這樣的性子令他幾乎從不曾犯錯,至少明面上是沒有的。
「兒臣……」趙惟攥着雙手,內心似乎很是掙扎,半晌,他澀聲道:「兒臣抓了江行遠與辛夷。」
「是你?」梁帝露出詫異之色,緊接着沉下了臉,一言不發。
趙惟低頭看着身下那一塊塊接縫細密的青石磚,他幾乎能聽到心臟在胸膛處跳動的聲音。
半晌,頭頂傳來梁帝喜怒難辨的聲音,「進來說話。」
「是。」趙惟應了一聲,跟在梁帝身後進到殿內,不等梁帝發話,他又自動自發的跪下了。
昨日聽了昌叔那番話後,他就決定主動認下此事,只是因為那會兒天色已晚,宮門落鎖,無奈拖到了今日。
他怕被翊陽搶先,又知道今日不上朝,所以天還黑着的時候,就等在了宮門外,確保自己能夠在第一時間入宮。
到了養心殿這邊,又得知梁帝正在打坐,他不敢驚擾,就跪在了外頭,此時已經深秋將要入冬,凍得他瑟瑟發抖,眉發掛滿了白霜。
他是皇子,對於梁帝者修道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你好端端地抓他們倆個做什麼?」
來了!
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趙惟神色一凜,他先俯身磕了個頭,咬牙道:「兒子最近聽到了一首童謠,是……」他飛快地看了一眼梁帝,復又低頭,帶着幾分不安道:「是關於父皇的。」
「哦?且說來聽聽。」梁帝故作不知。
「皇帝樂,皇帝笑,九五台上樂呵呵;皇帝悲,皇帝哭,皇陵裏面哭嘰嘰。」
趙惟依言複述了一遍,隨後道:「兒子覺得這首童謠奇怪,就派人暗中查了查,結果……查到了江老夫人身上。」
「兒子不知道她為何要散播這樣的童謠,但兒臣知道,百姓愚昧,一遍兩遍尚且無事,但聽得多了,難免人云亦云,恐怕會壞了父皇的名聲。」
「兒子心急如焚,又不能與人說,便……便一時糊塗,綁架了江行遠與辛夷,想要藉此迫江老夫人閉嘴。」
梁帝對他的話不置可否,追問道:「後來呢?」
「抓到倆人後,兒子正要派人去警告江老夫人,卻幾經思慮之下,卻事情並沒有兒子想的那麼簡單。」
「為何?」
「一來老夫人動機不足,她與父皇並沒有過節,相反還有香火之情,實在沒必要編派這樣的謠言詆毀父皇;二來……這件事查到的太容易了。」
他偷偷睨了梁帝一眼,見後者不說話,繼續道:「性質如此嚴重惡劣的事情,一旦被查到,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於情於理都該儘量避嫌;江家那麼多江湖人士,其中定有擅於易容換貌之人,江老夫人實在沒必要親自冒險,更別提她已經一把年紀了。」
「這個時候,兒子意識到事情不對,但人已經抓了,騎虎難下;兒子只能一邊繼續軟禁他們,一邊暗中追查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後來……」
趙惟沉默片刻,咬牙道:「兒子查到了姑姑那裏,昨兒個借着探望的機會,去試探了姑姑幾句;回來的時候,就發現胡先生帶着陳府尹去了兒子的別院,帶走了江行遠與辛夷。」
說到這裏,他朝梁帝又重重磕了個頭,哽咽道:「兒子自知任性糊塗,鑄下大錯,所以特來向父皇請罪,願聽憑父皇發落。」
他沒有在綁架的事情上耍心眼,坦白承認,畢竟人是在他別院裏找到的,只要陳府尹與胡一卦一來,就會真相大白,由不得他抵賴。
不過他很好的竄改了自己的動機,從逼迫翊陽與江家兩敗俱傷,變成了想要逼江家收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