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不知道小泉純一為什麼首先點他來值守夜班,是出於懷疑還是另有原因,他現在已經很難思考了。
都說共產黨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沒有私心。但那只是一些以訛傳訛的說法,其中不乏對信仰堅定的黨員的褒讚。
至少沈英不認為自己是特殊材料製成的,真正能做到棄絕情智。金慧蘭受刑的過程,他做為特高課的一員,可算是全程目睹。
這可能也是出於小泉純一的陰謀,他將知道知道抓捕行動的幾個負責人統統叫到刑訊室里,讓他們從頭目睹金慧蘭受刑的每個過程,以暗中觀察他們的反應。
金慧蘭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她的神經,她的感覺不可能使她對各種刑罰無動於衷。她也會哭嚎,也會痛得不停地喊「媽媽呀」,也會抽搐失禁,但涉及到敵人的問話時,她就變成了一塊石頭,一塊鋼鐵,無論何種刑罰,都是「不知道」三個字,氣得小泉純一暴跳如雷,哪怕是在吐真劑的作用下,她的意識產生了半點迷糊,但依然沒有說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親眼看着金慧蘭受刑,沈英的臉色卻是平靜的,仿佛那張臉是橡皮面具,麻木、僵硬,並且不可能出現任何變化。
而在內心中,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抓住了他,使他象沉沒在水中的孩子,孤獨、無助、痛苦。
金慧蘭的每次痛苦的抽搐都讓他的心臟悸動一下,使他覺得血液上升,並激得太陽穴處的血筋突突直跳。
當金慧蘭痛苦地嘶喊時,那一刻間,他的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手槍。
拼了!拼了!和這群畜生們同歸於盡!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賺一個!
一個聲音在內心中不停地向他說!
沒有人知道金慧蘭和他之間的關係和感情,金慧蘭表面上是他的同志和戰友,但更多的是他的妹妹。
他沒有妹妹,金慧蘭就是他的親妹妹!
「哥哥啊,你要替我報仇呀……」當沈英忍不住拔槍時,金慧蘭一句嘶喊壓制住了他的衝動。
他的眼光落在小泉純一臉上,然後又掃過李寶貴,李海洋,朱雲鋒,三浦隆幸等人身上,然後又面無表情落在施刑人那裏,仿佛他是個施虐狂一般,正饒有興趣地看着別人在那裏做着生物實驗。
在他觀察眾人的同時,小泉純一如野狼般的目光也在眾人的臉上梭巡。但令他失望的是,所有人的表現都算正常。
李寶貴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考慮到這個人的過往,這個對施加於他人身上的痛苦有着異乎尋常的興趣,是個天生的劊子手和變態者。
李海洋的眼神則透着一絲恐懼,顯然他原先共黨的身份使他本能地對這種酷刑產生了害怕。
朱雲鋒則一臉無所謂,似乎這已是家常便飯。
沈英則如往常一般平淡,面無表情,很難從他的神態中看出他內心的態度。
而三浦隆幸呢?小泉純一根本懶得觀察,這個人唯一的優點是他是個日本人,並且在侵華過程中不少犯下各種令人髮指的罪行,從而斷絕了投向中國任何勢力的可能。
想起那個隱藏在自己身邊的蝴蝶,小泉純一感到一絲恐懼,這個人離自己這麼近,一旦對方有任何不測之心,他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不行,他必須儘快將這個人挖出來!
不惜一切,不為天皇,不為滿洲國,而是為了自己!他不能讓一顆隨時爆炸的炸彈毀了自己!
當小泉純一從審訊室疲憊地回到自己住處時,石川鈴子卻出來前來拜訪。
這個女人顯然很懂得日本社交的禮儀,並且能夠隨意自如地在各種身份中自由轉換。
這次拜訪,她梳得是日本傳統的雲鬢妝容,烏黑的秀髮如雲般堆在頭頂,並且抽有帶着金翅鳥的簪子,穿着一身和服,低眉順眼,淡掃峨眉,踩着木屐,踏着小碎步,頗有日本居家女子賢良溫順的模樣。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