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何方。
所以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有機會尋到一人能與自己相伴一生。
就算有,想必也不會是現在。
不過哪位少年不多情?誰家少女不懷春?
雖然不曾擁有過真實,但關於男男女女的話本小說可着實看了不少。
不光如此,那戲台上演的故事,又有哪個能跳出愛恨情仇這道圈子?
「滄海桑田君不移,天崩地裂妾傍身。海枯心不枯,石爛情不爛。常相隨,莫離分。妾思君時君思妾,卻道天涯好且介。落紅飛過千秋去,薄命鴛鴦恨晚逢。桃花開,迎春來,梅花開,雪悲慨。從容奈何隨風起,眷戀不須向日西。」
劉睿影好像是平白無故的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的那一日,是冬天。
自己心高氣傲,看落雪壓竹。
他在這風雪江湖中一人獨行,口中吟吟。
誰道這世人盡皆為君子?
他便要仗劍立馬戳破這些個道貌岸然,人面獸心。
心氣高,力不足。
雖知江湖兇險,世人愚昧。
可是風雨漂泊後,也難免流俗的想要踏上那條歸家路。
公子,劍客。
就算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劍花耀眼,文採風流,卻終歸只是一個好色賭徒,禽獸難如。
若可以,劉睿影情願自封棺內五十年,不見天日,不見歲月,不論情愛,不再拔劍。
雖然這一趟遠行,行的並不太遠,行的也並不太久。
卻也着實讓他受夠了這江湖中的勾心鬥角,不辨是非,受夠了所謂的「兩肋插刀」背後的居心叵測。
他想放縱一次,不思地位,年齡的差距,不理世俗的偏見,不看前路的坎坷。
畢竟這佳人的幽香要比血腥味可人的多,佳人的柔荑要比冰冷的劍柄舒服的多。
正在劉睿影逐步沉淪的時候,這現實在湯中松的眼裏卻是另一番光景。
「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湯中松的面前站着的兩人,是他的父親丁州州統湯銘以及母親鄒芸允。
「娘想你!來看看你!」
鄒芸允欲語淚先流,竟是撲上來把湯中松攬入懷中。
湯中鬆手足無措。
就算是他在丁州府城時,也許久為何自己的母親如此親近過。
何況,他看到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湯銘正站在那,一臉溫柔,儘是思念。
驀然間,往事種種從眼前如浮雲划過。
想自己運籌帷幄,雖不說能決勝千里,可終歸是能保湯家二十年平安。
竹籃打水一場空。
現在自己這副寄人籬下,朝不保夕的樣子,卻是讓他再難以提起一絲豪邁。
「娘,我想回家……」
湯中松終於是伸出了雙臂,把自己的母親緊緊抱住,開口說道。
雖然語調平穩,語氣中肯,可卻不能阻止淚滴的滾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湯中松對這樣的說教向來嗤之以鼻,因為他最恨的就是那些自我標榜之人。
相反,他覺得人不就應該當哭當笑。
不過心裏想的,和實際做的,卻是雲泥之別。
他把自己壓抑的太久了
他覺得心裏很苦。
比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時那葉老鬼給自己抓的藥還哭。
藥苦,只苦在舌喉,穿腸而過之後不過是入了那五穀輪迴之所。
病痛尚有苦藥可醫。
心苦卻沒有任何辦法可解。
湯中松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但起碼現在他的父母雙全,仍算平安,倒是給了他一絲慰藉。
人啊,總得有個家。
不一定要多大多奢華,只要屋頂能遮雨,四壁能擋風就好。
這家不但是承載着你的身體,更是棲息着你的心靈。
累了困了,就讓心躲進去,讓身子睡一覺。
再不濟,就對着鏡子痴痴傻笑,總能好起來的。
湯中松的外在,向來沒心沒肺,說什麼自古善變皆英豪,專一皆是蠢笨人。
但浪子最情深。
只談英雄天下,無暇兒女情長。
可惜英雄有淚,天下散亂,兒女不存,情長不可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