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徐徐地笑出聲,手掌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啞聲問:「我比他們好,比他們優秀,你會愛上我嗎?」
這話——
女人的瞳孔猛然一縮。
三年前,他們在G市的小酒館裏重逢的時候,她喝多了也曾拿自己和姚貝兒作比較,攔着他問:「我比她好,比她優秀,你會愛上我嗎!」
如今,他把這句話一字不落地還給她。
午後的陽光從玻璃窗里濾進來,竹影微斜,流水潺潺。
一瞬間,他眼前的景物全部褪色,耳邊也空寂無聲,只看到女人那雙緋紅的唇輕輕開闔,聽到她吐出兩個音節:「我會。」
大概是因為四周太過安靜,所以這輕輕淡淡的兩個字落在男人耳朵里,有種振聾發聵的力道,震得他的神經都跟着顫動。
「你認識我有十年了,江臨。」她望着他,眉眼是絲絲入扣的平靜,「我從來不是個舉棋不定的人,對我而言,落子就無悔。你不用認為我是為了你考慮、委屈自己做了多大的善事。和你在一起除了因為你需要我,也因為我同樣需要你——這種需要雖然目前看來不夠穩定不夠深刻,但也不會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輕易動搖。和你在一起感覺還不錯,至少我沒覺得有多痛苦。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我就會為這個決定負責到底。」
她別開了目光,淡聲道:「我也許沒跟你說過剛剛醒來的那段日子。」她閉了下眸子,語氣愈發輕渺難以捕捉,「那時候我每天除了打針吃藥就是見各種各樣的醫生。一開始脖子以下全無知覺,好像都不是自己的,我很怕自己就這麼癱在床上,可我連兒子都還沒抱過一次。」
男人靜靜聽着她說,她的每個字都像是重逾千斤的石頭壓在他的肺腑,痛得近乎窒息。
他不說話,段子矜卻能感覺到他的肌肉全都繃了起來,黑眸間也似裂開了縫隙,有暗啞的情緒絲絲縷縷往外涌。
她吸了口氣,繼續道:「所以我很拼命地做復健,手剛剛會動的時候,我就想從輪椅上走下來。那時候銀耳也正在學走路,有一次玉心去給阿青開門,銀耳就在我面前,他忽然自己站起來,我害怕得要命,可是我不能動,就親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摔了個跟頭,摔得大哭大叫……」
男人把她抱得更緊,來來回回就只有模糊沙啞的一句:「對不起,悠悠,對不起……」
她閉着眼把淚水逼回去,「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恨自己曾經愛上你?」
男人的心猛地被一隻爪子攥住,撕開血淋淋的傷疤。
她看着他驚痛難安的眉眼,卻莫名笑了下,「更有意思的是後來,有一位給我做復健醫生,借着做復健的名義差點把我扒光了,我就看着他,動也動不了。幸好那天玉心買菜回來得早,及時制止了。她為了我差點和那人渣拼命,被打傷了一根肋骨。」
穆念慈在外面聽到這裏的時候,眉頭蹙了下,與米藍對視一眼,嘆道:「原來這才是她排斥異性的誘因。」
米藍亦是雙眉緊擰,「怪不得她肯為了張玉心的遺願做到這一步……」
冒着被江臨發現、糾纏的風險也要親自回來,因為張玉心是她的恩人。
耳機里忽然傳來男人冷漠入骨的聲音,緊緊忍着怒意,「那男人現在在哪裏?」
女人笑了笑,「被阿青找人打成了四級傷殘,丟進監獄裏了。」
很久的安靜,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恨我,還要和我在一起?」
段子矜望着他深不見底的黑眸,沒言語。
男人這次卻沒再道歉,也沒逼她給一個答案,過了好半天,低聲問了句:「跟我回家住?」
段子矜側了側頭,抬手用食指繞着自己的發梢,溫溫淡淡地反問:「有什麼好處?」
男人撥開她額前的碎發,低頭輕輕吻着她的眉心,語氣卻很是深沉,「以後你想去哪裏我就帶你去哪裏,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你的所有心愿我都會滿足。」欠了她八年的寵愛,除了這樣,江臨不知道還能如何歸還。
女人眉眼嬌媚,似笑非笑,「我記得你說過,你很看不起白檀。」
那種寵女人寵到無法無天的男人,不顧責任,不顧禮法,只要他女人喜歡,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把天掀了。
江臨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