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笙牙關咬得越來越緊,「薩里先生,這單生意我必須要接。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您還沒看過我的作品,怎麼知道我現在的水平不行?」
女孩抬眼與他對視,不避不閃,不退不讓。
黑白分明的眼底閃過一瞬光亮,宛如承自天幕正中的驕陽,讓人無法逼視。
男人點燃一支雪茄,透過煙霧望着她,仍然能感覺到她渾身豎起的利刺。
「呵,是我忘了。」他將煙灰抖落,淡淡嘲弄道,「傅小姐是個商人,不是追求藝術的人。商人麼,以賺錢牟利為優先。」
「不,如果這單生意令您不愉快,我可以把得來的薪酬全數打到您賬上,我分文不留。」傅靖笙盯着他,眸光紋絲不動,重複着方才那句話,「但是這單生意,我必須要接。」
為了證明不是為了牟利,她情願把這單生意賺的錢全部打到他賬上?
薩里並不關心關心錢不錢的事,她這三年出的薪酬就已經高得驚人了,可他還是被她的堅持挑起了一點興趣,「理由?」
「私人理由。」
女孩垂着眸,因為現在還是暑假,不用上學,因此也沒有扎頭髮,就任長發自然傾落在身後。
她一低頭,有幾縷髮絲垂至身前,鴉羽似的黑,和她瓷白如釉的臉頰,再加上唇瓣不點而朱的緋紅色,將她塑成一幅飽和度極高的攝影藝術品,濃墨重彩,張揚奪目。
薩里眸色一深,莫名想起那句: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一朵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她不溫柔,也不嬌羞。
但是這畫面,一樣的賞心悅目。
女孩抿了下唇,眼睛眨了眨,仿佛能看見睫毛的顫動。
她輕聲問:「可以嗎?」
薩里口中的煙是被他的話音勾帶出來的,冷漠如斯,「你是我老闆,可不可以你說了算。」
傅靖笙「哦」了一聲,氣氛陷入短暫的沉默。
她想了想,為了不顯得尷尬,還是主動搭話:「兩年前我去看過您的攝影展。」
男人不為所動,睨着她,像是在反問:然後呢?
傅靖笙道:「其中有一張照片讓我印象很深。是在熱帶叢林裏拍的吧?我記得照片裏的植物長得都很高,土地泥濘,溫度應該不低,水分也充足。」
薩里一語不發地聽着她說,說到這裏他已經知道是哪張照片了。
那是他七年前在南亞某個小國家與大陸的邊境線附近的山裏拍攝的。
借了一株芭蕉作背景,葉片上倒映着極其觸目驚心的一幕——
一個孩子,和一頭印支虎。
孩子手裏握着武器,老虎也張開了血盆大口。
他那時想,這個場景,足以表達人類與自然如今張弓拔弩、不共戴天的關係,所以不假思索就拍了下來。
「你對那張照片感興趣?」薩里問。
傅靖笙點頭,遲疑道:「照片裏的孩子……還活着嗎?」
薩里眼中掠過一抹深寒,不動聲色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消傅靖笙說,他也明白。
1993年,有一件轟動新聞界和攝影界的事。那年南非的攝影記者凱文·卡特拍攝了一張名叫《飢餓的蘇丹》的照片,照片裏,是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和一隻虎視眈眈的禿鷲。凱文·卡特憑藉這張照片一舉榮獲普利策獎,隨之而來的卻是社會的輿論,人性的拷問。
不少人質問他為什麼不肯放下相機去救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
最後,凱文·卡特不堪重負,自殺身亡。
——你問這個做什麼?
傅靖笙覺得自己已經從薩里的反應里知道答案了。
猛虎和孩子啊。
她如鯁在喉,沒辦法問薩里先生當時為什麼不去救那個孩子。
藝術還是人性,永恆的兩難之題。
「大小姐,你和我的談話是要計入工作時間的。」薩里淡淡提醒,「你確定還要繼續漫無目的地聊下去?」
傅靖笙也覺得胸悶氣短,笑容都很難維持,「那我先告辭了,有拍攝任務的時候我會讓茂承提前一天聯繫你。」
男人點點頭,慢條斯
一笙無悔062 猛虎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