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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經歷過這種痛苦,舒雲晴的那一聲嘶喊,將他的思緒,不知不覺間拉回了母親剛剛去世的那個時候。
向東的母親是一個很普通的農村婦女,辛勤、任勞任怨,一心為那個家庭着想,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那個家庭。
小時候的向東調皮搗蛋,不好好學習,整天不是打架就是曠課,沒少讓家裏人操心。
那個時候的他從未想過,他上學的錢,是父母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也沒想過,為了他能夠上學,父母求了多少人,跟學校道了多少次欠。
直到,母親被查出患有乳腺癌,被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在得知母親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向東才恍然意識到,自己那些年是多麼的混蛋!
母親含辛茹苦,不捨得吃不捨得穿,把錢攢下來供他念書,可他呢,揮霍着父母的血汗錢,都幹了些什麼?
可即使他是那樣的混蛋,即使母親得了那樣的絕症即將不久於人世,她也還是心心念念着向東,叮囑丈夫不要把錢花在自己身上。
她不想成為家裏的負擔,不想連累父親,更不想害的向東沒辦法念書。
向東記得,母親將自己趕出去後,跟父親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全都是在交代向東的事情。
那一瞬間,向東仿佛長大了,成熟了,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一下子就變成了成年人了。
那一刻,他跑到了醫院裏一處無人的角落,捂着嘴,不敢哭出聲音,只有眼淚,肆意地流淌下來。
他深深地記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哭,就是舒雲晴現在的這個樣子。
可能是有着感同身受的經歷吧,讓向東不得不停下腳步,來到舒雲晴跟前。
他輕輕地在舒雲晴的肩膀上拍了兩下,遞給她一張手帕。
舒雲晴抬頭看了他一下,連忙止住了哭聲。
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這一面,她是個堅韌的女人,可同時也說明了,她以前一定遭遇了很多很多不該是她那個年齡所承受的痛苦,不然,何至於現在變得這麼敏感,不願意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任何人面前。
原以為她這種優雅的氣質是與生俱來的,可現在看來,這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向東不想去窺探別人過去的生活和她身上的故事,他只是覺得,舒雲晴現在一定很需要一個可以聆聽她心聲的人,他願意當這個人。
聽着向東說這些話,舒雲晴再次落下眼淚,仿佛內心中最柔軟的某個地方,被輕輕地觸碰了一下。
她抽咽了好一會,才悠悠地開口,「我們出行之前,我剛剛得知我母親患了重病,我本來是打算回去陪她的,可因為她治病的費用很高很高,需要幾十萬的醫療費,而我們家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公司里有一筆業務,資金很大,提成很高,但是,這個業務不在我手中,而在高媚手中。我此次答應出來,其實就是衝着那筆業務來的。我想着,要是能拿下那筆業務,我就能拿到一筆不菲的擁進,那我母親的病,就有希望了。」
「可萬萬沒想到,這次的出行,會遭遇這些事情。業務沒了,佣金也沒了,而我,也沒能趕回去陪着我母親,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說着說着,她的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向東很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她的心裏面,一定十分十分愧疚和難受。
哪怕日後真的再回去了,可萬一她的母親已經不在了,那她就連彌補的機會也沒有了。
這種遺憾,是一輩子的,是你不管怎麼去努力,都沒辦法去改變的。
就像向東對母親的愧疚一樣,一輩子,深深地埋在骨子裏。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想那麼多,什麼也改變不了。
向東只能寬慰着說,「相信咱們的運氣不會那麼差的,咱們不會一輩子都被困在這裏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回不去了,相信你母親也不會責怪你的。」
向東知道,這樣的寬慰很沒有分量,但他此刻能說的,也就這麼多了。
舒雲晴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也不需要別人的寬慰,向東相信她有自我調節的能力。
玩累了,終於來到向東腳下,乖乖地趴着,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向東將它抱起,跟舒雲晴道了別,然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