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很多很多的過往,每一次雲瀟都笑呵呵地站在他身後,在平安的時候給予他最大的支持,在危險的時候奮不顧身地將他拉出重圍,一次又一次,一幕又一幕,白駒過隙般地從眼底清晰又悠遠地浮過。
像一場漫長的夢境,無數閃光的泡沫飛盪在身畔,他一個一個地凝視過去,卻看見過去所有的回憶都在破碎消失。
他終於抓住了那隻手,看見她眼裏的欣喜,可不等他將她拉回懷裏,橫空而來的女相一劍砍斷了她的手腕,她在墜落,血珠濺了他一臉,那枚他親手戴上的戒指染着刺目的血,染紅了那雙璀璨的金銀異瞳,轉瞬之間,蕭千夜的眼睛裏露出了完全陌生的殺戮表情,金光縈繞着他的周身,他張了張口吐出一口堵在胸肺的血污,然後扭頭一刀砍碎了左側女相!
女相本是司幽三相里移動速度最快的,但這一刀直接貼着脖子砍斷了腦袋,暴怒的金線緊隨而至從傷口鑽入體內,自內而外瞬間將其徹底瓦解!
但蕭千夜的手卻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起來,因為抖得太過厲害,古塵的刀氣也顯現出層層朦朧的光暈,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剛才那一瞬間砍斷的脖子上,神墮已經暴露出了精魄的位置,只是大口喘氣一步一步地往後倒退,全身的血一下子沸騰,然後又迅速變得冰冷無比——為什麼?為什麼每次他都只能眼睜睜看着雲瀟在自己面前受傷,他是如此的無能為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困於強大的對手無力回天,哪怕拼盡極限也無法護她周全。
女相消失後,剩餘的男相和無相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但破軍殘存的魔氣儼然再次侵蝕了裂變的神墮,仿佛是為了完成魔的心愿,雙相齊攻逼得他一秒也無法鬆懈,只能在黃昏之海的虛空裏不停地騰挪閃避,古塵的刀芒一次次劈下,但每一刀的光影都漸漸衰弱,精神慢慢清醒之後,絕望的感覺如跗骨之蛆一點點滲透,血和廢墟里盪起的塵埃混雜在一起落在他身上,加上越發失衡的腳步,令他顯得狼狽不堪,僵持之下他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血越流越快,身心以極快的速度同時衰竭,仿佛要將他最後的力氣也消耗殆盡。
他的全部理智都隨着那個墜落的身影徹底消失,慢慢地,他的閃避漸漸慢了下來,甚至頹然鬆開了手一動不動,力道和速度倏然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疲軟——還有什麼意義?他從來都不想做什麼救世主,他只想帶着喜歡的人平安回去,如果連最後的念想都被抹殺,他又為什麼還要站在這裏?倒不如一起墜落,哪怕腳下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他也想牽着她的手,一起面對。
「清醒點!破軍還沒死!」在他一臉疲倦地想鬆開古塵的剎那,帝仲的聲音從高空傳入耳畔,他大步的朝精神崩潰的人衝來,眼見着無相再次高舉起手中的戰戟,一擊正中他的胸口直透後背,將他釘死在了廢墟之上!
劇痛讓理智清醒了一剎那,禍天戟封住了他所有的力量,無相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仍然曾經西涼神守司幽的帶着那種冷淡,高傲聖潔讓人敬畏,無相一點點從他的胸口抽出武器,同時身邊的男相也轉過臉來,震天刀凝聚着魔的力量,想要將他的頭顱徹底切下!
「動起來!」帝仲被驚得連聲音都走了調,手裏神力匯聚的長刀如同閃電一般切開了前方所有的黑暗,但是他的距離太遠了,即使這一擊風雲變色,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無法救下那個被魔釘在廢墟上的人。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蕭千夜從那尊充滿神性的容顏里倏然瞥見一絲熟悉的詭笑,那是得逞的破軍在嘲笑他的失態,仿佛醍醐灌頂一般,一陣惡寒將他從迷惘之中一下子拔出,在震天刀落到脖子的前一秒,他咬牙凝聚起了最後的力氣,手指一勾重新握住古塵發出了凜冽的鋒芒,頓時吞吐的刀氣將貼近皮膚的震天刀錚然砍斷,他也順勢按住胸口上正在噗噗往外噴血的窟窿,在禍天戟第二次迎頭砍落的同時抽身而退!
無相咧嘴一笑,譏諷地看着從自己手下逃走的敵人,他抬手輕搭在男相的肩上,五指微微用力催動力量與之融合,同時揮手拾起女相掉落的欽天劍,三相合一之後,一道璀璨的光華照亮了整個黃昏之海,懾天神弓也終於重見天日!
蕭千夜終於冷靜下來——破軍沒有死,在他精神崩潰的短短几分鐘裏,魔借着他砍碎女相產生的破壞力,終於成功吞噬了西涼神守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