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今日起床稍晚的趙官家不顧幾位相公、要員可能隨時到來議事,一如既往的束緊袖口,然後來到行宮後方左側的那個小樹林中,開始了他日常的射箭練習。
當然了,昨日那位甲士並沒有跟來,藍珪和馮益等內侍也被官家攆去處置前殿後宮之事,此處此時只有楊沂中與劉晏引班直隨侍而已……實際上,官家這個從明道宮開始的習慣,宮中上下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說吧!」
趙官家儼然沒有忘記一些事情,一箭射出之後,便忽然開口,引得劉晏和隨侍的幾名的遼東籍班直莫名其妙。
「謹遵官家諭命。」楊沂中情知官家是故意要劉晏聽到,卻也不做遮掩,直接匯報。「軍情一事脈絡清晰無誤,但到底是有所泄露還是恰好撞上臣卻無可辨別……」
趙官家一筒箭射完,暫時停弓搖頭:「朕大概聽明白了,此事關鍵就看這胡閎休的本事……對否?」
「是。」
趙玖一面再度搭弓瞄靶,一面不由失笑:「總之,此人若無本事,那便是當爹的汪叔詹給朕推薦鍊金術士,當兒子的汪若海與當女婿的胡閎休又泄露了軍情,所謂一家子都是王八蛋;而若姓胡的有本事,那便是咱們的汪太常一個人是糊塗蛋加王八蛋,因為他一面給朕推薦鍊金術士,一面卻又將自家女婿藏着掖着……是這個意思吧?」
官家一箭強行歪靶,楊沂中也只能硬着頭皮點頭。
見此形狀,趙玖不由搖頭再笑。
其實,趙官家何嘗又不明白,從那汪叔詹推薦術士的破事就能看出來,這就是個想冒頭的混賬糊塗蛋。
相對而言,他那個女婿胡閎休卻是個履歷分明的人……太學生出身,棄筆從戎,守衛過東京城,輾轉流離了一年多,從黃河到長江都走過,讀萬卷書行萬里,又上過戰場,儼然是個參謀胚子。
只不過,這種人物,又是至親之人,偏偏在那汪太常眼裏,還不如一個鍊金術士來的有用。
一句話,汪叔詹根本就是個蠢,真算不上壞。
不過,昨日那個煉金之事太過噁心了,趙官家存心想給汪叔詹留點教訓,自然要強行歪靶。
當然了,聽到這番算是意料之中的解釋,趙官家對於上次『泄露軍情』的事情倒也放了過去。
「還有一事呢。」趙玖心情稍微放好,一面繼續彎弓搭箭,一面隨口相詢。「依着呂相公這幾日的糊塗,怕也是個糊塗賬吧?」
「這件事情臣也已經徹查。」楊沂中明顯猶豫了一下。「從眼下來看,呂相公倒確實是遭了無妄之災,算是誤中副車。」
趙玖微微一怔,卻是一箭中的,方才面不改色,從容開口:「是馮益所為,衝着藍珪去的?」
「臣不敢斷言。」楊沂中單膝下跪,低頭解釋。「臣這裏只是查到一些流言源頭,尋到了一開始傳流言的幾個宮外人,他們卻都是與宮中有採辦關係的商戶、近人,也都說是宮中採辦小內侍們隨口傳出的……事關內侍,臣沒敢再問,但或許也是小內侍們嘴碎也說不定。」
「是不是吧,反正馮益的嫌疑最大,朕也早就有猜想……」趙玖搖頭不止。「藍珪為此獲罪,他便是理所當然的大押班,動機最大;而且那次他看起來恰好隨咱們一起避開了這件事,卻又顯得有些過猶不及了,須知道一開始藍珪提議此事也是內侍們一起商量的,沒他開口,哪會有此事?便是將吳娘子接來,也是他自作主張。」
楊沂中低頭不語。
「不過,這裏面藍珪隨朕時日多些,知道朕的脾氣,有沒有冷眼旁觀,來個鄭伯克段於鄢,便又是另一回事了。」趙玖一發徹底脫靶,便乾脆收起箭矢,轉回身來。「這種事免不了的,但朕既不能坐視不理,也不能成了這些人的工具……你去將你查到的事情,還有朕剛剛的言語說給馮益聽一遍,告訴他,不管有心還是無意,若是再敢牽扯到宰相,朕便請他去五國城伺候太上皇。」
楊沂中欲言又止,卻只能應聲稱命,而旁邊的劉晏早已經聽得糊裏糊塗。
不過,且不提這些宮廷手段,趙官家射完兩筒箭,解開袖口,換上嶄新的紅袍,束上牛皮帶,便兀自帶着硬翅幞頭往前殿去見諸位相公與近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