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陪同下,巡視了南城。
宋繼登和蔡伯年聽說十分憂慮。
此時,兩人坐在書房裏,身板挺得直直的,表情都很嚴峻。當虞廷芳開口稟事時,兩人四隻眼珠子都瞪着他,敢說借貸房議案就打死你!
虞廷芳眼角一抽。
赫連鐵樹「噗」一聲笑出,深陷的眼窩裏滿是興味,一副「坐看你們內鬥」的表情。他是管軍的防禦使,防禦司和其下各州折衝府的糧餉軍資都是由兵部劃撥,不歸地方財政管,就算廣州刺史敗光了嶺南東道整個道的財稅收入也與他無關,所以很有閒心看戲。
虞廷芳清咳一聲,翻開手本便作例行匯報:「昨日沒有新的重大情況。折衝府繼續清理廢墟,發現兩例死亡者——截至目前,共計震亡三千二百一十六人。醫官局報:沒有新增霍亂,也無其他疫病出現,暑熱症增加了一百四十三例……」
他一一說着,利落稟完昨日工作,合上手本揣入袖中,便抬眼盯着立在書案上的烏木底座枱曆——已經翻過去的「昨日」背頁正對着他們,上面用墨筆寫着:80。
這是一個「婆羅門數字」,因為婆羅門僧侶帶入而得名,已經在大唐廣泛使用。歷頁上標的數字表明地震後第 80 天——李毓禎是以這種方式告誡他們:治災不要拖拉。
敬宗之後,吏治又見懈怠,官場上決事遲緩,執行拖延,已經成了常例,但秦國公主顯然厭憎這個「常例」。虞廷芳細長的眼睛晶光閃爍,忖度着這一位的處政喜惡,便以一種直白坦率的方式道:「下官昨日呈上提案後心急如火,迫切希望早日實施,不知殿下是否已有決斷?」
立時感到刀子似的目光。
宋繼登蔡伯年用目光凌遲他。
虞廷芳自覺身材瘦得官服飄飄,臉皮子卻磨得厚實,不懼刀剔臉。
李毓禎涼淡聲音道:「我已具本附札政事堂。今日是五月二十一,最遲六月中,必有章本批覆。」
虞廷芳聲音都激動了,「喏!」直身長長一揖。
宋繼登蔡伯年卻是臉色一垮,活脫遭遇大荒年的表情。
李毓禎一看這形容兒,就知二人心裏不服氣,縱然政事堂批覆下來,恐怕執行起來也要打折扣,自然要疏通思想,便放緩了聲音道:
「太宗皇帝說:『國家治平,安居樂業』;又訓諭曰:『天下有一室不得安,有一夫不得食,即宰相之責』。然則何以安居?——『衣食住』,而後『行』,此謂:四大民生。
「然而國家富強不是一蹴而就,解決民生亦無法一蹴而就,總得有個緊次。故:食為一,衣為二;往,行,為三,為四。
「縱觀國朝執政,先立法頒佈種子糧貸、耕牛貸、農具貸,至昭宣變法又立青苗貸——為的是百姓吃得起飯,這是解決『食』的民生。至長治朝,四年前政事堂出新法,頒行棉田貸,推廣種棉——這是進一步解決『衣』的民生,為的是天下無凍死之民。」
推廣植棉的道理宋蔡二人當然明白。因為棉花種植技術的攻克,終於能在大江南北種植,不再是河西獨秀,而棉花量產下價格必定會從高處跌落,等到其價賤得耕夫農戶都穿得起棉花襖,家家蓋得起棉花被,每年寒雪季全國凍死之民就會減少大半。
「自昭宣變法以來,國家愈見富裕,中央、地方財政都有充裕,已經有能力考慮、也應該進一步考慮『為三,為四』的民生——衣食之後,就是住。地方治政,講的是安居樂業。什麼是安居?沒有盜賊,沒有匪禍,沒有刁民作亂,沒有殺人滅倫的巨案,官吏盤剝不算嚴重,民間道德風氣良好——這在吏部考績中能得個『上』;但治下民生苦,小民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住着下雨落雪的屋子,這能叫安居?這種地方官,縱然是明鏡高懸、清廉如水的清官,吏部考績永遠也得不了『優』!為何?」
李毓禎目光一利,聲音也利,「因為民生!吏部考績,為何定下『富民,強民,智民』三政?因為我大唐養的是飛鷹之民,不是養一群貧弱愚昧的鵪鶉!——地方三大罪:貧、弱、愚,這就是地方長官的失職。還想要考績?」
三位地方長官默默冒汗,想着「三大罪」自己佔了幾罪?……背上的汗冒得更多了。
之前反對最烈的蔡伯年就是有名的清官,這會不免把話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