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擺擺手:「沒叫你在兩報一刊上下功夫,破陣還講究個從薄弱點下手,打輿論仗就不講究個策略?找個全國性的報紙就行,你看着辦吧?」
「就陽光日報吧?」
「說了你定!」
終於應付了老爺子交辦的差事,安在海如釋重負,忽地,一拍額頭,急道:「爸,薛小子這是自白書呀,作者名一定也得是他,可他現在正被通緝,陽光日報怎麼能登,能登一個在逃犯的文章呢,這登上去就得負政治責任啊!」嘆完,又抱怨道:「薛小子也真是的,不逃多好,這一逃,有理也沒地兒說了,唉!」
「嘆個甚,還不逃多好,不逃,薛小子現在能開得了口?」老爺子是真有些灰心了,這個二兒子看來是真的撐不起門戶了。
安在海自覺怎麼說怎麼錯,想閉了嘴不說話,可老爺子非要他安排薛大通緝犯的自白書登報,這無論如何得想個變通的法子,「爸,我看,咱乾脆匿名登,把這自白書的形式改一下就成。」
安在江生怕安在海又遭喝斥,搶道:「二哥,薛小子只怕就是要用他這個親歷者的告白,來挑起轟動,還是不改的好。」
「不改,怎麼登,難道拿槍逼着人家登?」安在海有些惱羞成怒。
老爺子一頓拐杖:「黨員就不能在陽明日報上,發表自己的觀點啦?」
「可薛小子如今被通緝,恐怕已被開除黨籍了。」
陳道笑道:「二哥,您也說是『恐怕的』嘛。」
安在海回過味兒來,老爺子這是耍奸啊,意思是反正薛向被開除黨籍的事兒,沒有通報,宣傳部選刊黨員的文章無論如何不能算錯,最多,到時再打嘴仗,說不知道這位已經被開除黨籍了,卻是挨不上政治責任。
安在海一抹額頭漢水,再看看老爺子那不動如山的坐姿,混濁的眼眸,一臉忠厚相,誰稱想人家竟能使出這樣的損招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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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坊的楊柳胡同因着緊鄰大內,因此被收歸政府所有,辟出許多院落,大宅,專供首長和老幹部居住。時家大宅就座落在楊柳胡同的西北角,緊鄰着什剎海。松竹齋內結束安氏家庭會議的時候,時老爺子才剛從大內返回。
時老爺子今年七十有二,卻是烏須烏髮,顯是保養有道。老爺子原是四方面軍的,因為四方面軍的歷史原因,一直不得重用,雖然資歷極老,但一直未在黨內擔任要職,浩劫爆發時,又受到衝擊,下野,年前才剛剛復出。這次復出,時老爺子不只干回老本行,還更進一步,入了局,擔任分管意識形態的主要首長。
本來,今晚散會後,老爺子就待回家,卻又被那位招去,會談了許久,才得返家。這不,老爺子的專座一到家,堂屋裏便湧出一群人來,將老爺子接了進來。這許多人皆是老爺子的家人,留京過年的,當然,最重要的是慶賀老爺子重新獲得政治生命。
時老爺子素來喜靜不喜鬧,草草應付幾句,便招了在江淮省作革委主任的二兒子時國忠,在編輯部掛職的大孫子時劍飛,在財政部財經司鍛煉的孫女婿郝昭,進了書房。
其實,即使老爺子不號召開內部會議,時劍飛也會主動湊過去打探消息。非是他定力不足,實乃是薛向這遭惹出的亂子,太過驚人,簡直快聚成風暴。十年前,就熱衷政治、被下放的時劍飛,這會兒見又起了風浪,怎能不熱血沸騰?更何況,他和薛向之間,還插着一根拔不出的刺兒,非為兄弟韓八極,只為仙子柳鶯兒。
如果說江歌陽的書房奢華,安老爺子的書房老舊,那麼時老爺子的書房就顯得極具個性。同樣,書房乃是凝神靜心的所在,沒幾個人願意設計得很大,時老爺子的也一樣,不過橫四縱五,二十來平的樣子,說其設計個性,非是指別處,是指房內的格局。
這一方小小書房內,除了一個書架,就是一個大大的環形沙發,沙發沿牆而建,環形內,擺着一張圓桌,極具特色。老爺子在圓桌中間描白的位置坐了,跟進來的時國忠,時劍飛,郝昭,外加陪伴時老多年的機要秘書宋慶,生活秘書張瀾,各自尋了位置坐了。整個過程極其有序,顯然類似會議,開過不是一回兩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