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今與周翊都沒有做聲。
如今新帝登基不久雖然南北都不怎麼平靜,但哪朝哪代沒有這樣的事?老百姓只管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升斗民身處國家一隅鎮日憂心柴米油鹽,若上面有幸來了個勤勤懇懇的縣令,治下清明公正,百姓日子好過身處其中自然覺得盛世太平除非天下大亂,社稷將傾,四處都是兵荒馬亂天災他們才會嗅到改朝換代的氣息。
所以,從另一個層面上雖然民心推動了一個朝代的興亡但民心同時也是愚鈍的,非得等到切身利益受損他們才會有所感覺。
但對於中上層官僚而言,如譚今與周翊等人,因為官主政,站得高自然可以看得更遠一些,他們卻已經隱約感覺到不同尋常的變化。
最明顯的,就是東、突厥的態度。
先帝在位時,東、突厥也曾時不時過來挑釁,與朝廷發生衝突,雙方互有輸贏,後來蕭豫反叛自立,朝廷措手不及,讓東、突厥趁虛而入,裴皇后的父親也因此戰死沙場,但那一役,東、突厥同樣損失不加上東、突厥內部有反對伏念可汗的部落勢力,雙方就此僵持,而後當時還是皇孫的賀融與賀湛親赴西突厥,服真定公主與朝廷合作,就此形成朝廷與東、西突厥,以及蕭豫的涼國四方勢力並立,互相牽制的局面。
總的來,危而不亂,亂而未戰,大抵是這麼個局面。
然而現在,東、突厥忽然又開始活躍起來,並隱隱有向中原進攻的勢頭,這種情況下提出聯姻,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譚今他們在竹山縣時,曾與嘉祐帝,也就是當時的廢庶人賀泰有過不少接觸,知道今上不是一位雷厲風行,做事果決的主兒,這樣一位帝王,在太平盛世可以當個守成之君,但問題是,先帝留給他的,並不是一個人人稱頌的盛世,而是危機四伏的天下大勢,其中哪一個危機處理不好,都有可能發生接二連三的效應。
周翊就曾私下跟譚今談到這個問題,當時把譚今嚇得臉色大變,恨不得立馬把他的嘴縫上,反倒找來周翊的鄙視:「瞧您嚇得這樣,這不是只有咱們倆嗎,若有外人在,我也不至於隨口亂!」
譚今教訓他:「你還想上哪兒去?這種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而且情況未必有你得那麼嚴重!」
周翊不同意:「怎麼不嚴重了?先帝在時,隴西就變成了大涼國,還姓了蕭,這就是分疆裂土了,得不好聽些,先帝這是丟了祖宗打下的江山,難怪我聽先帝駕崩之後,周相那幫人一開始還不肯給先帝上太宗廟號。而且我不信以安王和興王他們的睿智,會察覺不到,蕭豫如今尾大不掉,若不早日剷除,一口肯定會變成心腹大患!」
譚今沒好氣:「你得輕巧,怎麼剷除?!朝廷要錢沒錢,偌大一個東、突厥還在那兒呢,回頭打了蕭豫,朝廷把底子都掏空了,伏念立馬會過來撿便宜,你信不信?而且你別忘了,幫着高祖皇帝得天下的那些老臣,可有好一些還活着呢,像蕭豫,還有之前造反的樂弼,正是功勞與能耐養出了他們的野心,所以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亂。」
這番話出自譚今之口,訴之周翊之耳,除了他們倆,誰也不知道。
但他們二人歷任地方,尚能有如此感受,如賀融賀湛等,窺見的更不止帝國一角。
回到眼下,譚今想起那天夜裏與周翊深談的話,想要提醒賀湛,不可對東、突厥掉以輕心,又怕此話出口,過於唐突,他猶豫半晌,忽然看見賀湛一拍大腿。
「不對!」賀湛道,「伏念並不是真想聯姻,他只是在試探?」
譚今與周翊對視一眼,後者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賀湛道:「真定公主曾與我們起伏念的為人,他性情狡詐多變,野心絕不止於一個東、突厥。三哥也,伏念那樣的人,可能不像歷代突厥可汗那樣,滿足於入關搶掠一筆就走,一旦有機會,他必然會叩關與西進,將自己所能看見的疆域全部收入囊中。所以,這樣的人,就算陛下真許配一個公主過去,他也不可能安分守己的,更有可能是想試探朝廷的態度。」
周翊順着他的思路,沉吟道:「如果朝廷答應他的要求,他就會知道朝廷現在不想打仗,也沒有能力打仗,想以聯姻來求和。」
譚今一驚:「不錯,看來伏念已經將東、突厥內部反對他
第9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