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德帝面前,齊王一貫是溫文有禮的,言行舉止,多多少少有幾分故太子的影子,哪怕因為陳無量一案,齊王被擼了差事,他也只是滿臉悔恨地向父親認錯,何曾像現在這樣口出狂言,大逆不道?
再看眼前的齊王,神色怨恨,滿懷怨念,平日端正的面容此刻微微扭曲,正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詰問自己的父親。
父子之間,徹底撕下了溫情脈脈的假面。
「大智慧?」文德帝冷笑一聲,「朕好歹得了二十四年的帝位,你有什麼?朕若是你,抓住魯王和衛王的時候,立馬就將他們給宰了,如此一來,朕就只剩下你一個兒子,情不情願都要選你,那才有當皇帝的野心和魄力!你既想要皇位,又想要大義,還在這跟朕講條件,這般優柔寡斷,半點當機立斷的狠勁都沒有,還談什麼篡位?回家吃奶去吧!」
齊王被父親眼裏的蔑視徹底激怒了,他大聲道:「那故太子又有什麼帝王魄力?他成日只會講仁孝講厚道,本該是您最瞧不起的那種人,為何他死去這麼多年,您還念念不忘!您不喜歡我,就處處看我不順眼,您喜歡故太子,他就什麼都是好的!難道不是嗎!」
文德帝緩緩道:「阿讓自幼性情純良,並無半點作偽,而你的仁孝,卻是有意做給朕看的,若你當真有孝心,今日又怎會來這一出?」
「故太子生來什麼就有,他根本不用去爭,不用去搶,就有人把所有一切奉到他面前,不過是因為他早死,在你眼裏才完美無缺,若他活到現在,」齊王呵呵冷笑,「只怕頭一個要除掉他的,就是您了!」
文德帝面無表情:「也許你說得對,但那又如何?阿讓早逝是事實,他在朕心中的分量,永遠也是你比不上的。」
「那大哥呢!」齊王咆哮,「賀泰何德何能!他除了一個長子名分,一無是處!跟着賀琳他們干盡蠢事,被流放那麼多年回來,還不知長進,他有什麼比得上我!」
文德帝:「他的確平庸,朕不否認,但他登基,可以容得下你們兄弟,你若是登基,可能容得下他與衛王?」
齊王生生一愣。
文德帝冷冷道:「你的反應,已經回答了朕的問題。賀泰有幾個好兒子,你若為帝,肯定容不下他們的存在,而賀融賀湛他們,又絕不可能任你宰割,屆時你們互相殘殺,只會葬送江山社稷,賀氏基業!」
齊王嘲諷:「可您還是失策了,賀融賀湛現在還在洛陽,等他們趕過來,黃花菜也涼了,現在是我說了算,還請父親交出玉璽虎符,起草詔書,讓位於我。看在同胞兄弟的份上,我可以饒了大哥他們一命,這場血光之災,自然也可以消弭無形!」
「做夢!」文德帝毫不留情唾了他一口,齊王閃避不及,被皇帝一口黃痰噴在右臉上。
「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玉璽,再讓人給你擬假詔!朕這一輩子,從來就不喜歡被人強迫,來日史書上,你奪宮篡位的罪名,將會永遠留在那裏,你不是想要立牌坊嗎,有本事你去改史書,去讓天下人都閉嘴啊!」
但文德帝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齊王忽然撲上來,將他整個人壓倒在床上,緊緊扼住他的脖子。
文德帝極力掙扎,但對於遠比他年輕的兒子,病中老人的這點掙紮根本不算什麼。
齊王:「讓位給我,您可以當您的太上皇,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就是看不上我,我不需要賀泰容得下我,這帝位本來就該是我!是我的!聽見沒有,把玉璽交出來!」
「你不會……得逞!宮裏和南衙,還有洛州,五郎和張韜……」文德帝死死咬住牙關,即使已經被勒得翻起白眼,依舊不肯鬆口求饒。
齊王不由大怒。
人人都說,皇帝這三個兒子裏,最能幹的就是齊王,將來最有可能繼承帝位的,也是齊王。齊王妃是文德帝千挑萬選的,齊王世子賀臻,也曾被文德帝稱讚「仁厚純孝,可為昭明」。
然而這一切,在某一天裏,就完全變了。
父親改變了主意,連帶着讓他這些年來的苦心經營,悉數付諸東流。
想及此,那些不甘心與怨恨,一層層堆疊起來,與眼前皇帝的反應合二為一,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由自主加重手中力道。
「殿下!太廟那邊須得……」程悅急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