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子出現在林霰面前,就太危險了。所以她需要讓自己回到現實里來,腳踏實地。
有什麼比打量的枯燥的反覆的練習更能夠做到這一點呢?
畫了一晚上的石膏素描之後,天光熹微時,何詩宜陡然有了睡意。幾乎是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她就覺得自己簡直睜不開眼睛了。胡亂的將畫具收拾了一下,撲到床上,她就睡了過去。
夢裏夢到了小時候的林霰,抱着比她高的畫板,認認真真的在上面作畫。她就像是天生應該吃這碗飯的人,靈氣天成,即使小小年紀畫出來的東西也能令人讚嘆。
醒來時何詩宜有些莫名所以。
她並不認識小時候的林霰,自然也不知道對方是否從小就開始學習畫畫。但是不可否認,夢裏的情景,符合她對林霰的所有想像。
林霰並不在書房裏,何詩宜想了想,走到窗邊往外一看,果然她正靠在一株臘梅樹上,目光不知看向何處,表情恬靜安然。
何詩宜忍不住抬手敲了敲窗戶。
林霰應聲回過頭來,那一瞬間,她的眉眼陡然柔和下來,幾乎讓何詩宜感覺到了一種「春風拂面」的錯覺。她隔着窗戶,對林霰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飛快的跳下床,開門出去。
……
&居」的生活如同何詩宜所想的一樣美好。
林霰是個很安靜的人,而且一旦沉浸到自己的事情裏面,對周遭的的感知就會下降,渾然不覺。
當然,也不排除是因為這個環境令她感覺安全,所以沒有那麼警惕了。畢竟何詩宜覺得,林霰在外面畫畫的時候,即使精神再集中,也還是會分出一點點來注意周圍的。但在家裏卻不必。
所以在她安靜做自己的事情的時候,何詩宜就在一邊安靜的看她。
因為沒有什麼確切的事情需要去忙碌,所以時間好像變慢了,大片大片的空白時光,讓她可以盡情的領會和感悟這種相處之中平淡恬靜的幸福。
林霰習慣在自己的私人作品上印上印鑑,偶爾會題字,但次數很少。
這天她畫完一幅畫,打開印章的時候,何詩宜忍不住問,「林霰,你的印上刻的是什麼字?」
&旅雁。」林霰回答,「我的筆名。」
&雁。」這兩個字跟林霰倒是十分契合。然而何詩宜將它們在舌尖滾了一圈,卻莫名有幾分感傷,就像她第一次明白林霰名字的含義時的感覺。
她問林霰,「有出處嗎?」
林霰從旁邊的書架上抽了一本宋詞遞給她,「張孝祥的詞。」
何詩宜很快找到了這一句詞,「陣陣迴風吹雪霰,更旅雁、一聲沙際」。
南宋是個飄零淪落的時代,所以生活在這一時期的文人,尤其是曾經經歷過北宋繁華盛景的那部分,似乎終其一生都處在一種無枝可依的漂泊羈旅之中,所寫詞作也多這方面的內容。
林霰會選擇這麼一句詞,或許是因為她本人的精神狀態,與此有許多相似之處。充滿了一種「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孤獨與執着。
而自己,何詩宜忍不住想,要怎樣去留住一隻註定漂泊、滿身蕭索的旅雁呢?
雖然看上去她跟林霰的關係突飛猛進,陡然從同學變成了同居人,朝夕相處,大有可為。但實際上,何詩宜自己知道,正因為這樣,這段關係反而陷入了僵持。
畢竟她不能夠在林霰面前過多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但偽裝成一個普通的同居人,顯然也不是她的目的。所以這其中的度要如何把握,又要用什麼辦法推動兩人的關係繼續往前走,何詩宜還沒有想好。
但在想清楚這些問題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馬上就要過年了。如果是何詩宜自己一個人,怎麼將就都沒問題。但既然跟林霰在一起,她就要想想如何將這個年過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了。雖然這套房子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家,但懷着不可告人目的的何詩宜卻希望,林霰逐漸將這裏看作是她的>
但是問題來了。不說各種年貨的置辦準備,也不說節日時的各種活動安排,既然是要過年,總要有一頓看得過去的年夜飯吧?而且年夜飯這種東西,如果從酒店叫的話,就沒什麼意思了。要自己做菜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