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勢早已經擺開。城頭督戰的胡潤眼見謝艾等人行來,甚至還有閒余給他們在城頭劃出一段觀戰區域。
淮南軍這裏已是火光沖天,而對面軍隊也就不再掩飾行蹤。其實兩軍相聚本就不遠,即便有所動作也難收突襲之效,但作為主動進攻一方,無疑準備更為充分。
敵軍燈火俱都亮起來,河面上霎時間出現一條平躺的火龍,綿延近乎十數里,舟船走舸更是無數。仿佛一道洶湧澎湃的火浪,向着西枋城方向席捲而來!
城頭上眾人眼見這一幕,俱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甚至就連堅定心念一意追隨淮南軍的王光,臉色都在火光映襯下顯得陰晴不定。
然而淮南軍陣中,無論是城頭督戰的將領,還是各處營防中的士卒們,這會兒俱都肅穆而立,並未因敵軍勢大而有所動容。
對面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鼓響,一聲信號之後,原本綿延的火龍霎時間沉寂下來,整個河面再次恢復幽暗一片。
「怎麼了……」
光線驟然消失,那滾滾湧來的千萬敵軍瞬間被夜幕所掩蓋,城頭上觀望那幾人俱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一亮一暗之間,如此浩大場面,足以令人心神繃緊,更是控制不住的浮想聯翩,那驟然沒入黑暗中的敵軍們,此刻仿佛化身夜行的厲鬼,正在悄無聲息靠近過來,濃烈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那等待的折磨飛快的咬噬着人心底的理智和耐心。
「君侯,這、這要怎麼應對?」
王光舔了舔乾澀的嘴角,下意識向謝艾靠近過去,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水,不知是因悶熱還是膽怯。
「詭計小道罷了,賊將徒擁重兵,居然不敢堂皇來戰,實在可笑!」
謝艾仍是一臉的從容,繼而抬手向胡潤打了一個手勢。胡潤領命之後,轉頭吩咐幾聲,而後城頭便響起了三聲短促的鼓響。
繼而位於西枋城北面則響起了聲調更為豐富的鼓吹聲,白天裏光線充足,旗鼓配合哪怕戰場極大,也能清晰傳遞軍令。但是夜中光線黯淡,各路人馬就需要更為準確的鼓吹指引才能接受到更為精確的命令予以執行。
鼓吹聲響起後,北面營壘中火光陡然向河中眼神,聯排水柵積薪次第燃燒起來,很快便劃破了籠罩河中的幽暗,原本消失在視野中的敵軍船隊再次出現。
只是再出現之後,船隊陣型卻已經大為不同,原本是平鋪於河面,可是現在卻分成了兩個部分,其中一小部分仍然是直向西枋城而來。但這很明顯是佯攻作勢,因為另外一部分將近三分之二的舟船,則是繞過西枋城,直往北面的淇水河口而去,那裏才是敵軍主攻的方向!
很簡單的一個迷惑計策,但是因於環境,如果淮南軍不能看破,沒有在北面佈置更多兵力,很有可能就被敵軍一擁而上、衝破封鎖。哪怕是臨時看破而緊急抽調兵力,但夜中難免混亂,軍眾不能及時到位,更會顧此失彼,使得防線徹底大亂。
「君侯真是妙計神算……」
眼見淮南軍仍是有條不紊,不露驚慌,王光擦了一把額上汗水,嘆息說道。其他人俱有同感,紛紛點頭。單單看淮南軍眼下的反應,便應是早已經有所準備。
「小道罷了。」
謝艾聞言後只是淡笑一聲,枋頭再往南便溝通黃河,這一段河道本就是淮南水軍佔優勢,所以敵軍想要取得大的突破,必然要從北面繞過枋頭。這一點判斷,他又怎麼會做不出,只是沒有必要跟這些人講得太清楚。
「督護?」
胡潤再次行上請示,謝艾便點點頭說道:「反擊吧!」
急促的鼓聲頓時在城頭響起,而後北面營壘附近便響起一連串雜亂而又充滿韻律的聲音,雖有火光照耀,但畢竟光線不及白日均勻充足,眾人站在數里之外的城頭上,只是見到火光吞吐,依稀聽到雜亂的廝殺聲。
雖然看不清楚淮南軍具體的反擊手段,但通過戰場上傳來的喊啥聲,以及朦朧中那些大概的輪廓,眾人可以感覺到淮南軍是佔據着絕對的優勢。
「那、那是什麼?」
突然一人指着河面驚聲說道,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河面上一艘高達三層的敵軍樓船轟然倒塌下來,在河中盪起大片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