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
如何捨得?
到今日這般地步,說透了,也都是一句「捨不得」。
捨不得毀了玉,捨不得放棄長安。
一如她這些年仔仔細細養育李昀,捨不得把他養得不好。
李昀握着淑妃的手,他不想評說對錯,也不想論證這樣滿腹牽掛的性子能否在宮中走得長遠,他只知道,這便是淑妃了,是養了他十二年的淑妃了。
正因為淑妃如此,才有了今日的李昀,也有了今日的長安。
拿着帕子輕輕替淑妃擦去了眼淚,李昀斟酌着道:「娘娘不問我為何曉得是黃宣嗎?」
淑妃抬眸看着李昀,等着他往下說。
李昀道:「黃宣的姐姐是從前尚服局的黃女官,她與梁嬤嬤前後腳進宮,關係極密切。梁嬤嬤認得這玉,這才會……」
淑妃怔住了。
這些年,她都把黃宣埋在心底,從不敢去打探他的事情,黃女官只是個女官,淑妃對她壓根沒有印象,等梁嬤嬤調到長安身邊時,黃女官已經出宮了。
「梁嬤嬤是顆釘子,那黃宣呢?」淑妃喃喃,她曾經的心動,這些年的牽掛,難道都是旁人的算計嗎?
李昀看出淑妃的心思,寬慰道:「娘娘莫要想偏了,您當年只是一個出不了頭的才人。」
淑妃的身子一僵,良久才又笑了笑。
是了,當年的她根本入不了宮中貴人們的眼,誰也不記得她,又怎麼會有人處心積慮來害她。
只是巧合罷了。
梁嬤嬤恰好被人所用,也恰好看出了問題。
淑妃理了理思緒,道:「我聽說先皇后觸發了碎嘴的宮女,擔心她知道了真相,我惴惴不安與方嬤嬤商議,一直不知道怎麼辦……」
方嬤嬤哽咽着道:「殿下,娘娘彼時很猶豫,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瞧着是還不到最糟的時候,卻也沒找到路在哪裏。那是皇后娘娘呀,即便是心裏一瞬間有過大逆不道的想法,也……」
李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着。
哪怕知道淑妃終是害了先皇后,但李昀也不懷疑方嬤嬤提到的「猶豫」。
淑妃不是果敢狠絕之人,又是頭一回害人,豈會不猶豫不遲疑?
「下不了決心,」淑妃的聲音澀澀的,「有一夜魘着了,夢中說漏了,值夜的是聞嬤嬤。
她原也是延誼宮裏做事的,我搬離時她來求我,都是可憐人,我便收了她。
她當時哭着跟我說,『娘娘咱們不能再回去過苦日子了,您要掉腦袋,身邊這麼多人也要死的死,罰的罰,與其這般,不如真的豁出去了,搏一把,也許就活下來了』。
我叫了方嬤嬤來,三人商議了許久,說的是從長計議。
不久後,先皇后病了,我只覺得僥倖,她養病要緊,總不會來惦記着我的事情了。
可、可她沒了。
聞嬤嬤說她要出宮去,我心裏一驚,追問了幾句,她說是她悄悄對先皇后下了手,她是為了我,主僕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既然遲疑,便由她下手。
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怪她動手嗎?
我添了東西給她,送她出宮,什麼都只有咽下去,但凡吐露一個字,什麼都完了。
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你母妃似是知道了,我……
是我讓漱芳動手的,是我害了你母妃,又霸佔了她的兒子。
到頭來,一場輪迴,做了惡,就是要還的。
你問過我為何不與梁氏對質,我有什麼底氣與她對質?我想保長安,我想保我夏家一門,哪怕敗落了我也不想落到滿門抄斬的地步。
小五,是我該還債了。」
屋裏沒有誰說話了,只有方嬤嬤低低的啜泣聲。
良久,李昀沉聲道:「娘娘,去舊都的人捎了消息回來,聞嬤嬤小年夜沒了。」
淑妃怔了怔:「因病,還是……」
「說是因病,但我估摸着另有緣由,」李昀直直盯着淑妃的眼睛,道,「娘娘可有想過,若聞嬤嬤當年下手並非是為了娘娘,她離宮後隱姓埋名為的也是旁的緣由,那娘娘豈不是成了誰的刀子?娘娘不想將那人找出來嗎?」
聞言
第二百九十一章 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