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了爾虞我詐,見慣了骨肉相殘,見慣了帝王的無情,哪怕曾經一顆再軟的心,也該被凍硬了。
可是,面對這樣的林挽月,李嫻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李嫻在宮中同樣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神情,這般毫不隱藏自己的脆弱和無助,是所有生活在宮廷中人的大忌。
林挽月仰頭看了李嫻良久,見李嫻並沒有和自己答話,林挽月咧開嘴笑了,乾燥的嘴唇立刻因這笑容裂開了幾個小口,滲出血珠,林挽月卻毫不自知。
林挽月也不再糾結於李嫻的「答覆」,而是自顧自的再次低下了頭,輕輕撫摸着手上的木板,怔怔出神。
&是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是我從家鄉帶來的一塊木板。」林挽月機械的回道。
&這上面的劃痕是什麼?」
&每殺一個匈奴人,就會在上面畫上一刀,全村一百一十八口,匈奴人欠我一百一十八條人命。」
李嫻看着被刻了一片劃痕的木板倒吸了一口涼氣,此時此刻她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這林飛星無意功名利祿卻作戰勇猛無比,仿佛不要命一樣了。
原來,這人從軍不是因為孤苦年幼祈求庇護,而是來復仇的!
&不起。」李嫻輕聲的說。
林挽月沒有回話。
李嫻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我是離國的長公主,離國的千千萬萬百姓都是我父皇的子民,朝廷沒有保護好你們,我替朝廷向你道歉。」
林挽月依舊低着頭,沒有說話,但是李嫻卻看到林挽月摸着木牌的手指突然卷了卷。
李嫻繼續輕聲說道:「可是,匈奴和離國的矛盾已經持續了數百年,離國北有匈奴,南邊還有幾個國家與離國虛與委蛇,如果朝廷傾盡全力攻打匈奴固然可以取勝,可是必定會造成南邊的防線空虛,介時南邊的那些國家必定會集體揮軍北上,你有沒有想過,到那個時候離國要有多少個村子,多少個家庭,多少的孩子成會重蹈你當年的覆轍?」
林挽月緩緩的抬起了頭,李嫻直視她的眼睛,發現林挽月的眼神已經漸漸恢復了清明,於是李嫻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家破人亡乃人生大恨,可是逝者如斯,與其整日沉浸在仇恨中,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能讓其他的人避免發生類似你這種慘劇,其實你是有能力的,對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你一直都在逃避,我不會看錯人的。」
&林挽月直直的看着李嫻的眼睛,眼神閃了閃。
李嫻給了林挽月一個安慰的笑容,看着林挽月的眼睛繼續柔聲說道:「若你只是一名士兵,就算你再怎麼驍勇,一場戰役下來殺敵的數量終究有限,況且不知道什麼時候便落得一個馬革裹屍的下場,若你成為如同林宇一樣的先鋒郎將,那麼你將會率領一支隊伍,身先士卒由你,運籌帷幄也由你,一位優秀的先鋒郎將,可以帶領他的隊伍全殲匈奴的一個小隊。若是有一天,你成為如同舅舅那樣的將軍,那麼離國邊境這千千萬萬的百姓,他們的身家性命都會落在你的肩上,那個時候你便有能力可以保護無數個小林飛星,擁有一個圓滿的家庭和寧靜祥和的村莊。」
李嫻說完,看着林挽月亮起來的眸子笑了,復而又道:「若是你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成為一名好將軍呢。」
&主……」
林挽月直直的看着李嫻,聽過了李嫻的一番說辭,林挽月覺得仿佛溺水瀕死的自己被人從深潭中拉了起來一樣。
李嫻看着林挽月,突然在林挽月的眸子裏發現了些許眷戀和依賴的神色,李嫻心頭一跳,依舊不動聲色的看着林挽月笑道:「你重傷初愈,本宮等下讓阿隱和余紈煎藥送飯,你喝了藥吃過飯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說完李嫻拖着長長的宮裝款款的離開了林挽月的營帳,整個過程恰到好處。
林挽月一直呆呆的目送李嫻離開了自己的營帳,雙手緊緊的攥着手中的木牌,此時的林挽月是多麼希望李嫻可以多留一會兒,哪怕是一會兒也好。
可是她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出言相請呢?
林挽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在聽完李嫻溫柔的開導之後,她突然對李嫻湧出了一股特殊的感覺,想讓李嫻陪着自己再待會,再同自己說說話,哪怕什麼都不說,靜靜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