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澹臺君言與月神說,要將莊裏的僕役遣去別處,月神只點了頭,卻並未思量,這樣做,會讓他遭逢何等處境。
總歸,只要是澹臺君言心意,他便想着能達成。
這二日,品嘗三位「夫人」的手藝,他簡直生生去了半條命。可他素來不是抱苦惹憐的性子,若是鍾離雪顏或西嶺千秋在,或許他會放任自己嬌氣些,與他們說些什麼話、做些什麼事都不在意這一張臉皮,可在「夫人妹妹」們面前……
真真就是江湖上說的那位天下第一莊的絕世佳公子,清冷自持,矜傲無雙。
三位夫人個個不是凡人,公孫蘭汀與亓婉容心知這婚事有多荒謬,笑嘻嘻地直呼月神姓名,全然不將月神當做什麼夫君,唯有澹臺君言,那「相公」喊的越發真切,可月神偏偏這一樁事就看不通透,沒能懂她心意。
而今,三位夫人都「出手」展現了「廚藝」,總算他這個所謂的莊主也逃不過去了。
可是,做什麼才好?
月神望着廚房裏頭堆的滿滿當當的東西,卻不知如何下手。
各色肉類都有,月神卻不願抬眼看,他簡直不願回想,昨夜吃了公孫蘭汀烤制的肉食,吐的有多悽慘。紅果綠瓜的也成堆,但想到被亓婉容點穴之後的事,他更不想再看一眼。
思量許久,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西嶺的時候,西嶺千秋曾經為他做過一碗翡翠白玉湯,聽名字不知所謂,端上來就是青菜湯。他起初只當西嶺千秋在逗他,說是特意做的美味,怎麼如此糊弄人。可當他將青菜送入口,才發覺,那青菜居然美味之極!
月神本不是貪享口舌之欲的人,哪知卻會被一棵看似尋常的小青菜征服。
抬眼看這案上多得是小青菜,月神勾起嘴角,開始動手。
擇菜、洗菜這樣的事,無需別人特意去教,伸手就來,將鍋里添滿水——自然要添滿,家裏人許多,煮的少了不夠吃可怎麼辦?再將小青菜放進鍋里,生火不是難事,燒火自然更簡單。
當月神白皙的臉被火光映的透紅,他心裏美:看來,做飯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艱難。
半個時辰之後,月神通知夫人妹妹們吃飯。他並不是親自去通知,而是叫住了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南馳天天,讓他去。而月神自己,則是特意去洗了臉,換了身新衣裳——做飯雖然不難,衣裳卻染髒了。
等月神進入飯堂,花墨耘已經將小青菜湯盛好,就等他了。
端起碗,月神帶頭吃飯。
用筷子夾起一棵晶瑩剔透的小青菜,送進嘴裏,剛嚼了兩下,就差點給吐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難吃?除了一絲絲苦,再沒有半點兒滋味!寡淡的像是,像是,像……
月神根本形容不出來這東西的味道。
再不敢說三位夫人廚藝差,他明白自己才是天底下廚藝最差的人。
勉強將嘴裏的菜咽進肚子裏,月神簡直驚恐:還能有比這更難吃的東西嗎?
偷偷觀察別人的表情,發現大家都吃的很鎮定,月神便勉力裝作也很鎮定的樣子,再去夾第二口,跟前一棵不同,這根險些化在筷子底下,送到嘴裏嘗嘗,嗯,這棵更難吃。
月神並不是吃不得苦,相反,從小到大他早就懂得,註定要遭逢的苦難,便早些承受才好。將碗端起來,月神烏拉拉一口喝光,稱去找羽翎衛有事,迅速離開此地。
等月神走出去,澹臺君言第一個放下碗,開始後悔,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不是太過莽撞了。
公良思脈直接腦袋一垂,下巴墊在了桌子上:「這就是清水煮青菜?」
油鹽醬醋一樣沒有,單單是水和菜,喝這湯,比喝白水味道差了百倍!
花墨耘還有氣,能出聲:「思脈,明天中午輪到你了……你可千萬記得放鹽啊……」
莊裏的羽翎衛有自己的飯堂,原先還有專門做飯的僕役,這會兒都是羽翎衛自己上陣。好在,他們中多少有些會廚藝的人,不像月神莊幾位主子那樣過的辛苦。這會兒,月神進到了羽翎衛的飯堂,悄悄順了一個白面饅頭吃。
總算沒把自己給折騰斷氣。
月神不知道,自己做的小青菜湯沒油沒鹽,才極其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