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團頭親見,你倒是推得一乾二淨。何團頭,你且說句公道話。」
何九叔支支吾吾,遲疑片刻,道:「武都頭明鑑,王婆換藥,確有其事。我與梁大官人親見,梁大官人還試圖阻止武大嫂將那藥餵與武大。我當初不明所以,如今細想起來,的確甚是可疑。武大嫂或許真是不知情啊。」何九叔雖是實話實說,卻怕犯了武松的忌諱,十分膽怯。
「梁大官人與何團頭的供詞要不要寫進去?」胡正卿試探着問道。
「休要理他。這蕩婦傷風敗俗,背夫偷漢,謀殺親夫,證據確鑿,不消多問。」武松一臉悲憤,回過頭來對着王婆道,「你這犯婦,真與你無關?看你不說實話,我這就結果了你的性命。」說時卻單手舉起朴刀。
眾人驚悚,王婆更是汗毛直立,嚇出一身冷汗,道:「老婆子一時鬼迷心竅,由他二人擺佈,請武都頭饒命。」
「我不殺你狗命,且叫官府宣判你。」武松說時,一手拿起朴刀,一腳踢開潘金蓮,揮刀往潘金蓮脖子上斬去。
說時遲,那時快。梁文真一個騰跳上前,一手抓了撲刀,吃力地死撐。鮮血如豆,順着刀鋒,粒粒如珠滾落。眾人都捏了一把汗,潘金蓮更是失了神,茫然無措。
武松被他的舉動一時驚得錯愕,收了力。梁文真皺皺眉頭,深吸一口氣,這才道:「你不可以隨便殺你大嫂,她是無罪的。」
「無罪?她謀殺親夫,人證物證俱在,你休要為她開脫,小心沾連了嫌疑。」武松惡狠狠道。
「這哪裏來的嫌疑?在下只不過不想看到你亂殺無辜,僅此而已。」梁文真面不改色,氣沖霄漢。
「你與那蕩婦,曖ll昧不清,我怎知你是不是也為了與她有私,密謀此事?念你與家兄向來交好,免卻你的嫌疑。你何苦為了這個蕩婦,趟此渾水?」武松雖對梁文真與潘金蓮的過分交好,頗為不滿,卻知梁文真箇性,心下不曾懷疑。如今梁文真不識好歹,胡亂替人強出頭,武松也急不擇言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且仔細調查,我自不驚。」梁文真道,「在我海外,判人有罪無罪,最要緊講證據。即便證據確鑿,只要罪犯尚未被宣判,便不能治他的罪,甚而不能胡亂說他有罪,這叫『無罪推定』。況且你無實證,如何草菅人命?」
眾人聽了,略覺有理,紛紛點頭。
「我且不管你什麼狗屁『無罪推定』。我哥哥骨殖為物證,王婆為人證,況這蕩婦與人通姦,鄰里皆見,亦為輔證。」武鬆氣勢洶洶。
「這骨殖只能說明武大哥為毒ii藥所害,王婆狡詐,拉人陪葬,並不可信。至於鄰里看見武大嫂與人通姦,可是捉姦在床?」梁文真道。
「這。」「還真不曾捉姦在床。」「二人那般樣子,從一處出來,這·······」眾人小聲嘀咕。
「即是親眼所見,亦未必是真相。孔子見徒弟偷食,責罵。問故才知是髒物入鍋,不敢與人,恐倒掉可惜,才自己食之。孔子亦為自己以親眼所見而妄斷,後悔不已。」梁文真道,「孔子所見,尚有誤判,況我等尋常人?」
眾人似以為然,武松呆若木雞。
梁文真嘆口氣,道:「我海外有一人,名喚辛普森,乃是十分有名的伶人。人人皆知他謀殺其妻,而裁判的法官,歷時幾年查證,都苦於證據不足,竟讓他逍遙法外。這便是『疑罪從無』的法律精神。」
眾人聽得饒有興趣,又覺眼光打開,胡正卿更是將這前所未聞的對話,一字不落記了下來。
武松卻惱羞成怒,道:「縱你有三寸不爛之舌,我武松素來以拳頭說話,你若接下我三招,我便不再追究,任由官府處置。」
梁文真能否接下武松三招,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