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華神色沉了沉,立時帶着夜姑幾個趕到水榭。
水榭朱紅色的圍欄外面豎着幾個幽幽暗暗的燈籠,淡粉色帷幔隨風飄動。
桌子上散落了幾盤菜,酒水橫流。
一地狼藉,顯然這裏曾經有一場歡宴,但是此時此刻,夜色下卻是半個人影都不見。
「啊!」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方若華蹙眉,帶着人抬腳就循聲而去,走了差不多十幾步,一轉彎,隱隱約約傳來驚呼抽泣聲。
「奶奶你看!是明月?」
夜姑抬頭,遠遠地就看到水榭後面一片花木中有火光。
明月半跪在地上,手裏拿着一塊巨石,地上一團血,她身前還倒着一個穿了一身紫色衣袍的男人。
好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擠在一旁,神色惶恐。
兩個穿着黑衣短打的土匪也似乎反應不及,愣了片刻,隨即拔刀,一刀朝着明月劈過去。
方若華攤手就是一鞭子,一鞭子便把兩個土匪都掃到了旁邊湖泊中。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幾個姑娘壓抑地哭了幾聲。
方若華領着人過去。
明月茫然抬頭,踉蹌了下,站起身,她還穿了一身大紅嫁衣,臉上塗着濃妝,本來尋常的樣貌,此時瞧起來竟有幾分艷。
一眼見到方若華和夜姑,明月終於仿佛忍受不住,抬手捂住臉大聲痛哭。
方若華心裏也一顫。
本來大呼小叫地直喊熱鬧的水友們,慢慢安靜下來。
「這孩子哭得我都心酸了。」
「演技真是特別好,我覺得三妹請來的演員,演技都好得不可思議。」
方若華跨過小徑,走過去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給她仔仔細細地擦乾淨眼淚:「別哭,沒事了。」
明月咬着嘴唇,轉頭看了看面上還帶着驚懼的姑娘們,輕聲道:「大家都還好,沒有遭多少罪。兩天前邊姐姐派人來交涉,說是願意贖我們,從那以後日子到好過了。」
方若華點點頭。
所謂的從那以後就好過,想必在這之前,她們的日子是極難過的。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土匪窩裏呆了這麼長時間,還能周旋,保全自己,且精神穩定,不曾崩潰,這孩子真是有韌性。
別說一個年紀一丁點的女娃,就是成年男人遭遇這等危機,恐怕都不會做得比她更好。
方若華微微一笑,把斗篷解下來,搭在明月身上,叫人把姑娘們都帶出來。
慢慢走到龍王寨外面,看着一眾土匪都被捆成串,直接壓到地牢裏。
龍王島的地牢,水牢有很多,塞下這些人,固然擁擠些,到也不至於塞不進去。
明月一抬頭,死死盯着四當家,一伸手竟從袖子裏摸出一把匕首,忽然衝過去,惡狠狠地扎向他的心口。
方若華一怔,本能地出手攔了攔,以她的力氣,竟一時沒完全攔住,只是匕首偏了方向,扎在四當家的肩胛骨上。
「啊!」
四當家登時一聲慘叫,昏死過去。
明月渾身發顫,吸了口氣:「我本來只打算殺了華豐,畢竟這個畜生都不如的東西,不大好接近……他會死的,對吧?他們殺了建平哥哥,他們該死。」
方若華還未開口,明月眼睛一紅:「我向來吝惜性命,也愛護姐妹們的命,為了活着,我曾經覺得我能屈能伸,什麼都能做。」
「可是我發現我錯了,就算我知道,我一旦動手,可能會害得姐妹們處境艱難,我還會死,可是我還是不想他活着。」
她委曲求全,虛與委蛇,耗費精神討好仇人,只為了能有機會一擊必殺。
「姐妹們心中怪我,我也認。」
跟在夜姑身邊的教坊司的那些姑娘們,聽着明月的話,也忍不住落淚。
「明月妹妹,我們不怪你。」
十三個女孩子,有的十四五歲,有的年近二十,身形纖弱,神色惶恐,充滿憂懼。
置身賊窩這些日子,大家都很害怕,非常害怕,心中有說不出的恐懼,每時每刻都徘徊在死與生不如死之間。
生而為人,哪有不貪生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