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他住處離學院再近,也近不過那些住在後山的。學院裏寢室是四人一座小院,收費不貴,但他家有幼弟,還要外出打工賺錢,只能無緣。
此時學舍里已有十餘人,拉桌椅子湊在一起,聊昨晚聚會的樂事。
&說即興賦詩,還是李兄文采飛揚!下次可不能讓他先跑了!」
&跑了?還有三天又到沐修日,飛鳳樓上不醉不歸,我請!」
程千仞進門時,一人飛快瞥了他一眼,其餘人等不約而同一齊收聲,神色古怪的對視着。
他走到自己座位坐下,自書婁中取出書卷、算盤、紙筆、筆架、一罐墨汁,在案上擺放整齊。
片刻之後,背後傳來的音調更高,笑聲更誇張,拍大腿砸桌子,好不快活。
好似在用熱鬧反襯他的孤寂。
這個年紀的學生,最怕跟別人一樣,又怕跟別人不一樣。
要卓爾不群也要有歸屬感,要特立獨行也要追從潮流。
青山院的武修們一言不合拔刀干,拳頭定老大;春波台的公子們不屑於比較家世財富,每日起詩社、打馬球、時事辯難,要憑個人才華爭個高下。
南山後院作為教習世俗中最實用課目的地方,課業重,考試多,更是形成了特有的競爭風氣。
程千仞的班上,兩派涇渭分明。一派是寒門學子,課餘時間就泡在藏,嘔心瀝血寫文章去請先生指教,一派是殷實小富,明面上吃喝玩樂,以與春波台學子結伴同遊為榮,背地裏卻熬夜苦讀,大考小考都要與人比名次。
兩邊再互相看不起,也不妨礙長久保持着微妙平衡。隨波逐流融入任何一派,都可以有很多朋友,過的很自在。
然而過去的一年裏,班上唯有程千仞身單影只,可以預見的是,未來三年他也將繼續如此。
初入學時,不少人向他拋來橄欖枝:「放學喝酒走嗎?」
&不要一起去藏讀書?」
程千仞誠懇拒絕:「很抱歉,今天沒有時間,還請原諒則個。」
同窗們被拒絕的次數多了,又撞見他與青山院春波台的兩人出入,便生出風言風語:「人家不是沒時間,是看不上我們呢。」
&裝什麼清高。」
程千仞並非生性如此,上輩子念大學時,他與舍友通宵泡網吧,跟同學一起翹課打籃球,是個再合群不過的人。
但是如今不行,活在這個世界的他,從不做無用之事,不在意無關之人的看法,更不願意花時間解釋自己。說他冷漠也好,功利也好,三年的東川邊境生活,就將他變成了這幅樣子。
這樣子自然不討喜。容貌普通,穿戴寒酸,成績只算中上,憑什麼一副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嘴臉?大家都活在默認的規則里,憑什麼就你不一樣?
以為自己是『南山榜首』林渡之嗎?
今日新生正式入學,教習先生們或許還在勤學殿中講話,待學舍里學生陸續到齊,聊得沸反盈天,也不見先生進門。
主課學舍比起副課的寬敞多了,單人單案,兩案間空隙可容一人通行。此時別人都聚在一處,程千仞的位置恰好在兩派分界線,第三排靠窗。
他低頭百~萬\小!說,左邊是白雲繞青山,右邊像有一道無形屏障,將他與一室喧囂隔開。
&屆新生怎麼樣,有漂亮師妹嗎?」
&有,我今天走西大門進來的,看見好多新師弟,傻愣愣站着,嘖,沒幾個順眼的。」
有人學着先生的神態搖頭:「唉,南淵的學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大家開懷大笑,忽有一道刺耳的聲音響起。
&淵學院現在什麼人都招,東境來的鄉巴佬都跟我們成了同窗。怪不得近十年的『雙院鬥法』,年年輸給『北瀾』那邊。」
說話的是張勝意,南央城本地人。雖不如『南山榜首』林渡之有名,在這個班裏卻是學考第一,他又出手闊綽,人稱張大公子。
此言一出,談笑氣氛驟僵。
南央人傲氣,崇敬強者卻不蔑視弱者,這種有自降身份之嫌的話,張大公子平日也不曾說。或許他今天心情不好,張口就來。
一時間無數目光落在窗邊,其中不乏幸災樂禍的。前幾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