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沒說什麼刻薄話,只是平淡地道:「尚可,比那些飄在天邊無人能懂的文人簡單明了,但也比那些與其說是文人倒不如說是以文字賣弄低俗的人要高雅。至少大部分人都讀得進去吧。」
這到底是一個江湖人的世界,文人墨客的孤芳自賞,雖是高潔,但終究只是形單影隻,孑然而涼。
木舒頷首輕笑,世間這麼多人看她寫的書,不斷猜測着她短短數年就揚名天下的緣由。有人大談特談她文章的內蘊深厚,有人不懂裝懂對她的文筆大誇特夸,有人隨波逐流覺得她想法新奇劍走偏鋒——但是到頭來,還是唐無樂道破了真相,不過是因為中庸罷了。
難得來一次明國,木舒饒有趣味地打算買一些土特產帶回家。唐無樂卻拎着她上街逛了一圈,木舒看中什麼,他也不管好壞全部買下,活脫脫一副暴發戶紈絝子的模樣。木舒有些哭笑不得,但又有些開心。系統中存着扶蘇所有收入的她自然不擔心錢財問題,在藏劍山莊長大,也從未有人短過她花費分毫,但是別人對她好,她總是心存感激和喜悅的。
雖然彼此的交集源於陰差陽錯的意外,起始或許並不美好,但是每一寸快樂的記憶,她都會妥帖地保管到生命的盡頭。
乘船遠渡大川河,唐無樂見不得她窩在潮濕的船艙內發霉,將她硬生生拽到了船艙外吹風。帶着濕潤水汽的風撲在面上,有別於蘇杭一帶的溫暖和煦,但總是讓人想到海天一線的遙遠,格外高爽。木舒笑着站在甲板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青翠欲滴的浮影,碧空如洗的天幕流雲迤邐,似乎擰下來藍汪汪的水滴,全部都滴進了水裏reads;。
「真美啊。」木舒輕聲地呢喃,她回首淺笑,溫和的眼眸也似蒙了紗簾,蘊着一縷輕煙,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氣里。
唐無樂微微垂眸凝視着她,黑眸幽深,沉靜而涼,他罕見的沒有跟她抬槓,唇角甚至勾出一縷清淺的弧度,淡淡道:「是啊。」
——真美呢。
船隻停靠即將抵達岸邊的那個夜晚,唐無樂拽着她悄無聲息地躍到船艙上方,兩人一同欣賞這那天邊的圓月流淌下來的一湖清冷溫存的月光。唐無樂從包裹里取出狐裘將木舒裹了個嚴實,他將手摁在她的腦袋上,讓她不得不微微低頭,無法觀察他的神情。呼吸着濕冷的空氣,似乎連他的話語都染上了夜半時分的似夢似醒的微醺:「矮砸,若你能活很久很久,你會想做什麼呢?」
木舒微微愣怔,這個問題對她來說,總是太過於奢侈的,比起「假如」和「想做什麼」,她更願意去思考「我能做什麼」。但是唐無樂的問話悄無聲息地輕叩了一扇門扉,打開之後是花團錦簇的世界,那是屬於上輩子的她最天真也最幼稚的憧憬。
木舒咽聲無語,片刻的沉默後,她才閉着眼睛輕輕地笑出了聲:「我啊——」
「倘若我能活很久很久,我定然要去爬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去品嘗最美味的食物,去看最美好的風景,去愛最好的人。」
——倘若我能活很久很久,或許會有一天,我能鼓起勇氣,對你說「我愛你」呢?
船隻停靠了碼頭,唐無樂卻反悔似的背着她避開了焦急等待的藏劍弟子,帶着她一路繞到了九溪十八澗。他牽着她的手在鍾靈毓秀的山水間漫步,或許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也或許已經言語盡了無話可說。
直到他們已經隱約可以看到藏劍山莊的建築,唐無樂才停下了腳步,偏首朝她看來。
木舒鬆開他的手,微微抬頭望着他,等着他說話。誰料他沉默良久,卻是展開手,給了她一個擁抱。
淬不及防之下的親昵讓木舒在愣怔之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輕輕摁在她的後腦勺上,將她固定在胸膛前,動作堪稱溫柔。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清爽的氣息,不像大哥那樣有着雅致的冷梅香,沒有什麼味道,卻很乾淨。他的懷抱是溫暖的,是令人安心的,甚至是和哥哥們的懷抱不一樣的,讓她心悸,也讓她舌根微微泛着酸澀的苦。
「矮砸。」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低沉的晦澀,卻失了往日裏的漫不經心,流露出幾分沉靜與認真,「你可能不那麼認真聽,但我說完,你得記着——七年後你若還活着,便隨我去唐家堡可好?」
「想爬山,我帶你去;想吃什麼,我買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