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穩,不是徐徐圖之,優柔寡斷又有失凌厲的穩,而是剛柔並濟,透着一股子從容不迫意味的沉穩。無論從何種角度上來看,李倓無疑都是一個可怕的敵人,他城府深,擅隱忍,又是個敢於利用一切資源的君主。
試問,崇山越嶺在面前崩塌,是否也緩慢而穩?只是那樣的傾頹之勢,除了讓人絕望以外,還能升起反抗之意嗎?
焦躁的安祿山對上這樣的李倓,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李倓不是好大喜功還無能的楊國忠,狼牙的殘暴不僅沒有如往常一般令人聞風喪膽,反而在李倓的煽動運作之下演變為一種哀戚的悲壯。在狼牙軍心大挫的關頭,李倓幾乎是打了一場完美的守城戰。
李倓命人將裝着滾油的大鍋往城牆下一澆,頓時慘叫聲一片,而城牆沾滿了油脂,即便用輕功也難以立足。完了這貨還心臟地微微一笑,讓人點火。於是這微火燃原燒得倒真是挺好看的,自己挽弓搭箭對着安祿山的戰車就是一箭,直接把戰車的棚頂給燒了。
狼牙軍退兵了,這次丟下的屍體比毒屍一戰還要多,安祿山死死地瞪着站在城牆上的身影,持弓而立的男子身形修長,清貴無雙,面如冠玉的模樣就宛如書香門第走出來的江南才子。但是這麼遠的距離,百石的長弓,卻能一發箭矢射中戰車的棚頂。安祿山呼吸粗重,雙目赤紅,這些時日以來事態的變遷遠遠超出了他的掌控,在他的設想里,他應該快攻洛陽,突破潼關,一路直取長安,入主大明宮才是。
他應該登臨帝位,成靈光之神,取得長生不老藥,從此千秋萬代,萬壽無疆,享塵世繁華永恆。
絕對不是眼下這樣的境況,絕對不是!安祿山死死地攥拳,不明白緣何會多了一個扶蘇,多了一個建寧王,事情就變成了這般糟糕的境地。他的屠龍大業,他的忍辱負重,都像是一場黃粱美夢,眨眼間化為了烏有。
「去!殺了他!」安祿山喘着氣,一手伸出指着李倓,他比劃的力度太大,以至於手臂脖頸上皆是青筋畢露,雙目赤紅
的模樣簡直是面目可憎。他身邊沒有如影隨形的令狐傷,只有沉默不語垂首而立的蘇曼莎,在極度的落差之下,安祿山幾乎是咆哮着說道,「他建寧王想要皇位,也不看看他有沒有那個命去拿!快!傳信長安,我就不信李亨知曉自己的兒子是鈞天君後,還能坐得住不跳腳!」
倘若木舒能聽到安祿山的這番話,定然要訝異一番,雖說是反派,倒是當真沒把智商給丟掉。
不錯,李倓能仗着鈞天君的身份暗中謀劃佈局,但是他也是最不情願這個身份暴露出來的人。不說九天中人不願意讓鈞天君登臨地位,單單說他頭上的兩座大山都還未能移去,李倓這個潛龍帝星的身份一暴露便是個死,不會有人聽他辯解一二的。
李倓為什麼要給自己塑造一個剛直不阿的人設?還不是因為怕自己將來辯說都沒人信他嗎?
——雖然他確實是鈞天君沒錯。
狼牙軍久攻不下,反而隱隱顯露敗勢,安祿山也似乎反應了過來,倘若不解決李倓,他是無力再前進半步了。
於是乎,在前幽天君老無名的幫助之下,九天成員的名字一瞬間名震天下,自然幽天君暴露的乃是薛北辰的名姓。其他人倒還不打緊,畢竟不管是方乾還是拓跋思南,但是隱居避世的人物,唯有李倓,幾乎是瞬間便被人架到了火架子之上。
洛陽城還在抵禦外敵,狼牙攻勢不絕,誰料流言一起,未能正是真假,長安便傳來聖旨,命李倓自裁於天。
木舒簡直臥槽臉了。
歷史拐了個彎,居然還是撞上了原有的軌跡,建寧王李倓不正是被太子李亨下令自裁,不然又怎會有「信讒殺其子,作源自上皇。肅宗心忍父,可憐建寧王。」的說法呢?而李倓死後李亨又悔之晚矣,實在顯得有些可笑了。
唐無樂給木舒易了容,藏在人群中隨着人流蜂擁至李倓領旨之地,百姓將士們抬頭看着他,一身紅色披風銀鎧加身的建寧王跪地領旨,神情仲怔。他盔甲披風上尤有未乾的血跡,這些時日以來他身先士卒,不眠不休,將狼牙軍徹徹底底地阻擋在城牆之外,守護了洛陽的安寧。可是如今因為一個可笑的流言,因為祿賊的詭計,聖人一句話,便要奪走建寧王的性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第164章 【】賜死李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