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鄭建平元年, 幼帝登基,更年號慶光。鄭卓年尚八歲, 連坐上那龍椅都須得宦人攙扶, 天之職位形同虛設, 右相顧雍權傾朝野,人人憚之。
&墨丸與那小兒服下。」
顧青盞攥着顧雍遞與自己的青釉瓷瓶,垂首咬了咬下唇, 遲遲沒有領命退下, 「義父,他才八歲,不足為患……」
&賬,竟敢忤逆我!」顧雍揚手甩了她一記耳光,毫不留情。
側臉紅腫,她的嘴角滲出絲絲血跡, 相比於她從小所經歷的,這點疼痛於顧青盞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不問因果緣由,她生來的使命就是殺人,若敢忤逆, 命喪黃泉的便是自己。
當年楚鈺命喪三晉會時, 顧青盞仍覺得是楚先生不該,是她不該逆命留了陸元紹一命,更不該同陸將軍假戲真做動了真情……楚先生時常教自己如何心狠奪人性命,但一動情,卻早把這些拋去了九霄雲外。
嘗過了愛一個人的滋味以後,顧青盞此時覺得楚先生定然是幸福的,至少要比自己幸福得多……能和最愛的人一起走過一段最好的時光,就連至死之時身份也不曾暴露,留下的皆是美好回憶。
獨自一人承擔所有的卑鄙、無恥與不堪,可以偽裝一切,但獨獨偽裝不來對她的愛。
飛檐上的冰柱在日光下漸漸融化,如同落淚一般,滴滴答答,沒個盡頭。許是太無趣,顧青盞立在長廊之下,看這飛檐滴水,便能靜默幾個時辰。
二月,光禿了整個冬日的樹幹枝丫,仿佛一夜之間便被喚醒,滿樹的花骨朵含苞欲放,迎春花就要開了,顧青盞漠然,這園子裏又將滿園□□,可哪有冬日的銀裝素裹好看。
陽光斜射在她臉龐,帶着幾絲溫熱,刺得她睜不開眼,可她察覺不到半點溫暖,去年大雪紛飛之時,可比現如今要暖人的多。
&爾曬曬日光也好……」映秋在顧青盞身後幽幽道,她慘白的臉上哪裏還見得半分血色,除了臉上那五指分明的掌印,看着便讓人生疼,「還是上些藥吧……」
顧青盞瞥了她一眼,緘默,轉身離開。
&個月了,你還是忘不了她。」映秋將那消腫的藥膏遞到顧青盞面前。
顧青盞依舊不語,她言語本就不多,自陸縈走後,說過的話更是寥寥無幾,似是啞巴一般。
&要重蹈楚先生覆轍。」映秋淡淡說了一句,用手指蘸着藥膏輕輕替顧青盞抹在傷口上。
顧青盞木木抬眸道,「不是讓你離開了,為何還回來?」
&開?除了三晉會……我們還能去哪……」映秋冷笑一聲,當這裏的一切都成了習慣,她還能去哪?
對啊,還能去哪?有人以經商為營生,有人以護鏢為營生,而她們便是以殺人為營生……走了又如何,終究脫不開三晉會的魔爪,顧雍……絕不會輕易放了她們。
&了顧雍,解散三晉會……」顧青盞又想起鄭亦生前所對她說的。但墨丸的秘方只有顧雍一人知道,若殺了他沒了墨丸,三晉會的所有人都會死,顧雍身邊從來不缺走狗,便是這個原因。
如果能拿到墨丸的秘方……
&快……」映秋瞧顧青盞出神的模樣,以為她又是在想陸縈,「你們還會相見的,涼州就快要失陷,昭王部隊遲早要攻到京都。」
顧雍沉迷活人煉丹,朝堂之上早已人心惶惶,而新帝年幼尚不能自理朝政,當初鄭召以假屍掩人耳目,便是為了讓鄭亦掉以輕心,如今鄭亦已逝,朝中又是一片烏煙瘴氣,大勢已到,鄭召必定會趁勢南征。
祥寧殿內,燈火通明。
&後,這裏是皇弟還是皇妹?」鄭卓用肉乎乎的小手指着徐毓的肚子,天真地問着。
&兒乖,再過兩月便知道了。」徐毓看着鄭卓的眉眼,難免又想起鄭亦,想起自己這悲憫的一生,黯然神傷。鄭亦善妒多疑,又偏信奸臣之言,終究是沒有氣量坐穩這江山。
鄭卓其母孔後早逝,鄭卓是由徐毓一手帶大的,如今鄭卓襲了帝位,顧雍便將徐毓從天牢中放了出來,不久後又名義上封了所謂的太后之位,徐毓心中自是明白,他們只不過是顧氏篡權的傀儡。
顧青盞領着一行宮女太監行至祥寧殿,行了禮,便命宮女奉上藥丸。
&後……」鄭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