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了他。
洛九從他身上看到林笙榮的影子,頭一回惱恨自己毀了一個好劇本。
他問蘇澈:「你想從這裏出去嗎?」
蘇澈看着他,說:「出去。」
洛九皺着眉重複問:「我能幫你離開,並給你好的劇本,你願意離開嗎?」
蘇澈盯着他的嘴唇:「離開。」
洛九意識到不對,試探着說:「蘇澈?」
蘇澈面無表情看着他,回音似的念道:「蘇澈。」
他已經無法和人正常交流了。
洛九悵然,此後每年都給醫院寄一筆錢用於醫治他的病,可惜直到蘇澈墜湖死亡都沒能聽到好消息。
這成為洛九畢生的遺憾,當見到李唐時,隔着一鼎焚着往生香的爐鼎,煙霧縹緲裊娜中,洛九的靈魂半是透明,被風吹得時而扭曲了形狀。他笑着說:「他是一枚璞玉,掃去塵土精心雕琢便價值連城。給他一個機會出演《戲子》,他就能長成參天的樹。」
末了,他望着李唐笑了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別介意。如果哪一天蘇澈精神異常,也請別讓他孤獨地死在精神病院。麻煩您替我帶他回家,他會願意和你走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您是最適合的人選,也許是因為您看起來十分可愛,沒人能對拒絕您的請求吧……」
李唐一想起洛九的描述就想炸毛,可對方是他的客戶,顧客是上帝,萬萬沒有對着上帝爆炸的道理,所以他只能齜着牙擺出一臉練過的假笑,露出圓溜溜的酒窩和減齡利器的小虎牙,心底暗想這人真是太虛偽了,明知不情之請還要請,明知他會介意還不讓他介意,佔盡便宜他還得讚許一聲對方客氣。
去特麼的耿直是美德。
但現在,李唐突然覺得洛九特別實誠。
他沉迷於帶着天使回家不可自拔。
李唐要蘇澈演的一幕是林笙榮與原戲子扮演者原海的衝突。
林笙榮獲得角色之後,原海心生怨恨,發動水軍在網上污衊他設計車禍,且故意拖延時間導致其面部被火灼傷。陰謀論家們對此深信不疑,捕風捉影剪切成所謂的證據,直指他毫無名氣而劍走偏鋒想出這樣的詭計。可事實上只要稍微動動腦子就該提出幾個疑問:林笙榮如何保證車禍中受傷的不是自己?又如何保證在演員受傷之後,導演選擇任用新人而不是另找當紅演員簽約。
外界風風雨雨,林笙榮屢次險些遭受原海粉絲的傷害,只得帶上錄音筆找到醫院同原海對峙。
李唐全無要同他對戲的意思,蘇澈便向着空氣里不存在的人發出質問。
他的面龐依舊清冷,顯得不近人情:「當初我救了你,你毫不感激就算了,現在這樣污衊我有什麼意義?」
李唐注意到蘇澈的眼底划過驚詫的光影,猶如一隻潔白的天鵝被掐着脖子按進了黑沉沉的水池裏,奮力地掙扎着反抗着。
他的聲音輕得仿佛在空中飄:「你是想借我,來塑造你受害者可憐無辜的形象嗎?」
李唐心底一動,收起漫不經心的神情,換成玩世不恭的痞子表情,對答:「我需要公眾的寬容。現在我這樣,你難道不同情我嗎?」他說着,若無其事笑了下,隱約有些酸澀,「我無法東山再起了啊。你將來越紅,我就越是你光芒下的附庸品,一輩子只是別人提起你時附帶的談資。」
蘇澈在他說話的第一時間就轉向了他,被他的語氣神情震懾動容,還好在李唐蹙眉之前,他迅速回歸到角色,垂下的睫毛顫了顫。
「笙榮,在這圈子裏只有共同的利益,沒有恆久的友誼。我們談不上朋友,可是這次炒作也炒紅了你,怎麼說也是利益共同體,你是不是該感謝我?」李唐掃去悵然,微微笑道。
蘇澈抬眸,眼底晦暗的情緒幾如實質,黑沉沉地望着對方。李唐一震,面上一絲慌亂的懼色閃過,笑容僵硬地別開臉。蘇澈突然觸電似的,面色一晃,所有陰暗的情緒潮水般猛然退去,手指生硬地痙攣地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