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舉,或者說暴力破解,從來都是「文藝」的大敵。
也正是因為工業藝術品日趨廉價,所以手工業日漸衰落。人再如何磨鍊,都很難趕上機械所能具有的精度。而當極少數的天才靠着自己的天分擁有了超越機器的手藝時,他們的產量就註定高不了了。
所幸「市場經濟」還講究一個「供需關係」,所以「物以稀為貴」的理念還可以長期存在。
這就好比一把精密的鎖,用盡心思,靠「手藝」打開,以及直接砸開,就完全不是一個感覺。前者可謂是「藝術」,而後者便是「有辱斯文」。
而「窮舉」,便可謂是「手藝人」的噩夢了了。在很早的時候,窮舉就已經可以破解掉簡單的零和博弈遊戲。在二十一世紀初,「圍棋」便難以說是一種「藝術」了。
而還有人相信,計算機終將攻下所有的藝術形式。
王崎還記得有一篇叫做《憂鬱的大象》的短篇小說,便提出了另一個假設音樂會被窮盡。
或者說,音符的排列會被窮盡。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太新鮮的觀念。實際上,這已經是一種「明顯」的現象了。古典樂的衰落、流行音樂的同質化,實際上都可以反映出一件事。
在一定範圍內「人類所喜聞樂見的排列組合」已經被前人所寫盡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越是近現代的音樂家,就越是要突破。傳統的調性體系是弱化,旋律的擴展與淡化,功能和聲體系被削弱,節奏節拍自由與複雜化,音響材料範圍擴大化……
「微分音」這種連十二平均律都可以拋棄的概念,在古典時期,絕對是大逆不道的吧?
當然,音樂家們至少可以聊以**,音符的排列可以被窮盡,但無論如何,「演奏」是不會被窮盡的。
演奏者的情緒甚至是樂器的音色,都可以視作是對同一種「音符組合」的不同詮釋。
實際上,王崎對於「客體論」為數不多的認識,也就是從這樣的小說之中得來的。
既然「音樂」是可以被窮盡的,那麼「文學」呢?
王崎曾在另一部小說之中,看過一樣的概念。
這是不同於「文學終結論」的另一種魔咒針對文學的死亡魔咒。
「這就是我的吟詩。」王崎如此說道:「我在創作啊。」
「胡扯!」農部太御尖叫:「怎麼可以……這怎麼能詩詩!」
沒有一絲情緒,沒有一絲文人的光輝……
但是,這浩瀚的文氣……
「確實,我也不知道我能夠做什麼詩。」王崎點頭承認:「但我知道,數量足夠就行了。」
毓帝瞪大眼睛:「數量足夠?多少?」
「每秒鐘起碼也有幾百首?」王崎不確定的說道:「畢竟,我也沒有條件玩徹底的暴力窮舉,總歸是要講一點技巧的。」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道:「我說話的這會功夫,就應該有幾萬首詩新出來了吧?」
若是暴力窮舉,光是一種窮盡一種最簡單的格律,那便是需要二十七萬的幾十次冪。
至少也是十的數百次冪。
而這個宇宙的原子個數,不到十的一百次冪。
換句話說,如果王崎那樣做的話,至少也得在這個宇宙的每一個原子上刻上幾百首詩才能做到這件事。
所以,王崎只能換另一種做法。
嚴格按照格律與意義進行排列組合,確保自己排列的每一個組合都能夠具有意義。
也就是說,即使是以央元衛星那樣巨大的超級計算機,也只能以每秒上千首的速度進行排列組合。
但是,確實,每一首都是有意義的。
「幾百首……」宙弘光愕然,道:「荒謬……荒謬!」
毓族每年都能夠生產成千上萬的詩,但平攤到每一天,那一日也就幾十首吧?
也就是說……王崎一秒鐘作出來的詩,毓族傾全族之力,也需要兩三日才能趕上?
何其荒唐!
何其荒唐!
但是……大氣之中涌動的文氣卻在告訴眾多文人,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