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方道:「北京城裏置產業不是好玩的,本來還指望怡臣來着,這會兒是來不及了。要不……」她扭頭看母親,「咱們想法子回去吧!」
慶哥媳『婦』道:「回去上哪兒?為了籌措路費,把老宅子都變賣了。」
老太太愈發厭惡了,他們房山是怎麼個情況她都知道,眼下做不成親,想着訛一筆,方不虛此行吧?她對大太太抬了抬手指,「給準備一百兩銀子,派人出去打聽,踅『摸』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
容太太應個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到臨了他們成了肩上的責任,半道上撂下不管,倒像她們不仗義似的。
命人叫管家來,當着她們娘倆的面把話吩咐下去,慶哥媳『婦』才踏實。橫豎事已至此,現撈點兒罷了,這就帶着怡妝回院子收拾去了。老太太直搖頭,「到底小家子,真結了親也糟心。瞧來瞧去的,我真有點傷心,世上哪兒有那麼多的頌銀呢,可着全北京城也只這一個。想想剛才,我也覺着好笑,平時看着『挺』大氣的孩子,也學會埋汰人了。」
容太太說:「可不是,看樣子她和容實還是一條心。我對她原沒有成見,就是因為皇上摻合在裏頭,咱們得罪不起。」
老太太接了丫頭呈上的煙杆兒,叭叭吸了兩口,吐出一溜白煙來,「可怎麼辦呢,東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打聽了好幾家,沒一家他瞧得上,也不能『逼』着他成親。再說這會子時局不好,要不放放吧,別給他添堵了。」
容太太長吁短嘆,「我何嘗願意『逼』他,我是琢磨着,當今萬歲爺也瞧上頌銀了,容實這頭成了家,對萬歲爺是個『交』代。佟家姑娘必不願做小的,容實有了少『奶』『奶』,也就斷了她的念想了。至於她跟不跟皇上,和咱們沒關係,皇上要為這個怪罪也怪罪不上。」
老太太嘆了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還沒瞧透?照我說皇帝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嘛,咱們容實要生在烏雅家,比他還能耐呢!」
祖母瞧自己孫子,怎麼瞧怎麼喜歡。官大一級壓死人,這話又不是說着玩兒的。既然六王爺順利繼位了,容實要打倒他,除非謀反,要不就得乖乖給人當差。你要鬧,狗頭鍘等着你呢!
怡妝娘仨終於從容家大院搬了出去,頌銀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整理各旗送來的『花』名冊子。二月里有選秀,新皇帝登基,後宮還空着,皇帝也不成個皇帝。她挑秀『女』十分用心,且滿懷希望。那麼多的漂亮姑娘,六爺在『花』叢里打打轉就發現美人們的好處了,哪個都比她這根硬鐵通條強。她雖然和陸潤反目,他的一句話她卻記得清清楚楚,他告誡過她,要保住容家,就不能讓皇上如願。她謹記,就這麼吊着,等他忘了,失了耐心,她就苦盡甘來了。
一步一步完善,不要急進。怡妝離開容府不出她所料,卻也十分令她高興。她站起身活動筋骨,推窗看外面,枝頭還殘存着積雪,一簇白潔間冒出了碧綠的尖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造辦處這程子有話沒有?那個沈怡臣怎麼樣了?」
底下蘇拉道:「照您吩咐的,把他撥到後營房支應車馬去了。眼下『挺』消停,碰不着醋瓶子,也翻不起『浪』『花』來了。」
她嗯了聲,「就這麼晾着他,他要願意就留下,試上一年半載,能叫人放心了再給他指派差事。他要是守不住,自己請辭,別留他,給他三五兩銀子,放他去就是了。」
蘇拉應個嗻,自去造辦處傳話。她神清氣爽,出『門』看院裏,江南剛有一批元緞運抵京城,先送一車進宮來請大人們過目。她阿瑪背着手問:「上年年產多少呀?」
太監道:「去歲蠶絲產量高,江寧織造府新添了三千張織機,現有緞機一萬,織工五萬,一年能產元緞二十餘萬匹。宮裏用度小,『精』挑了一萬匹先送進來,上年用剩的倒出去,陳緞子運到市井裏販賣,都是靴素,上了櫃就一搶而空。」說着看了頌銀一眼,咧嘴笑着,從馬褂的對襟里掏出一個紙包來,雙手呈過去,「這是江南最有名的繡活兒,元緞上使定繡……給小佟總管做裙子。」
頌銀笑着接過來,打開一看那元緞黑得墨一樣,瑩瑩泛出靛藍的幽光。她一直覺得元緞老氣,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用,可是這定繡到了手上,簡直美得令她折服。緞子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