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和賊軍,相互廝殺。有的人殺着殺着,就殺成了一方之雄,比如李自成。有的人才第一次上陣,就成了路邊的屍骨。
到如今,十年過去了,這兩百多人當中,大概也只有我和李自成還活着吧?
有軍中的弟兄曾經笑着調侃他道:老黃,如果當初你膽子大些,也獨自拉杆子,說不定大順朝廷的皇帝就是你了。
對於李自成的成就,黃信並不羨慕,所謂高處不勝寒。如今的他正被建奴攆得像只兔子一樣,說不定就逃不掉了。
黃信只是慶幸自己還活着,在這個『亂』世里能夠在戰場上平安地活上十多年,就是老天的垂憐,就是最大的福氣啊!
記得上一次隨興平伯的部隊回關中於孫傳庭孫總督匯合的時候,黃信還特意回了一趟扶風老家。
那又是什麼樣的情形,整個扶風老城已經變成一堆廢墟,鳥『毛』也找不到一根。
城裏城外都是墳塋,到處都長着荒草。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樑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
給自己提親的王婆子尋不着了,那個差一點嫁給自己的姑娘也尋不着了。
或許,她們都死了吧?
在這樣的萬姓以死亡的『亂』世,普通人要想苟全『性』命是如此的艱難。
……
黃信一想起這些,心就糾緊了,心中一陣接一陣的傷感。
正在這個時候,啞巴的喉嚨里發出一陣陣低沉的怪聲。
黃信一笑,罵道:「你這小畜生倒是通靈,知道老子心情不好,要安慰我嗎?」
又『摸』了一下它的頭,卻發現啞巴脖子後面的『毛』已根根豎起,目光綠油油地看着北方,喉嚨里的聲音開始響亮起來,這是在咆哮。
黃信感覺不對,就順着啞巴的目光朝遠方看去。
依舊是雪『花』飛舞,冷風呼嘯,在白亮的天空下,略微彎曲的地平線上好象有黑點在飛快移動。
「建奴斥候又跟上來了,這該死的尾巴還不肯死心,呸!」黃信吐了一口唾沫,也不怎麼放在心上,正要催促車隊快走。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身上突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實在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卻見那些黑點在不住地增加,一百、兩百,須臾,滿世界都是那不斷高速移動的黑點。這情形就如同江淮地區秧田裏密密麻麻的小蝌蚪,那胖乎乎的黑點看得久了,叫人一陣噁心。
「建奴主力,建奴主力!」黃信的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警戒,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