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桂重陽詫異,實在是眼前這個人身高不過四尺,可橫向也得有三尺半,臉上跟發了面的大饅頭似的,白白胖胖,將五官都積得不真切。
這是怎麼吃,能吃成這個模樣?
尤其是這胖糰子身後跟着個背書箱的小廝,十來歲年紀,麻杆似的,映襯着這大胖糰子更加肥碩。
桂重陽滿臉好奇,待到桂二爺爺與桂五這裏,望向大胖糰子的目光則有些複雜。
見幾人不應聲,那大胖糰子剛想再問,那小廝連忙拉了拉,低聲道:「少爺,他們是桂家的。」
大胖糰子立時熄了聲,白白嫩嫩的臉上莫名多了幾分尷尬:「那……那你們等着……」話音未落,便飛奔的進了院子,倒是不顯笨拙。
桂重陽還莫名其妙,待看到桂二爺爺與桂五神色,心下一動,小聲道:「五叔,這就是杜七郎?」
桂五點點頭道:「我在鎮上見了兩次,就是李氏所出的杜七郎。」
當年「七丁之難」後,桂大之妻李氏連熱孝都沒守,就讓娘家接了回去,隨後嫁進了杜家。十月懷胎,生下的就是杜家獨子杜七郎。
「十月,確定是十月嗎?」桂重陽莫名有些緊張。
守寡的大伯母改嫁也就改嫁了,可這生孩子的時間是不是挨的太緊了?
桂二爺爺嘆了口氣,桂五道:「當時你二爺爺、二奶奶也懷疑過,可日子對不上。杜村長是個精明的,真要有不對,不會白吃了這個虧。」
桂重陽鬆了口氣,這杜家不善,杜桂兩家總要對上的,要是這大胖糰子的血脈存疑,到時候難免叫人束手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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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上房,杜村長拉着胖兒子,滿臉心疼:「怎麼瘦了,可是學堂里吃不好?晚上殺雞,可得給你好好補補。」
大胖糰子,也就是杜七郎撅着嘴悶悶不樂:「爹,我不吃,大家都笑話我胖哩!」
「哪裏胖了,這不是正好,莫聽那些窮鬼的酸話。「杜村長自己就是個胖子,自然覺得兒子隨爹,胖的富態正好。
李氏在旁,慈愛的看着兒子。
杜七郎猶豫了一下,道:「爹,桂家來人了,還在大門口等着。」
杜村長隨意擺手道:「急什麼,就叫他們等着。」
李氏將杜七郎當成心尖子,看他神色不對,立時橫眉豎目:「可是桂家人胡唚了什麼?」
杜村長也面帶霜寒。
杜七郎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是……是……」
李氏越發急切:「到底是什麼?」
杜七郎耷拉着腦袋,悶聲道:「是學裏同窗笑話咱家不知禮……」
杜七郎十二歲,沒有功名,本沒資格在縣學讀書。是杜村長花了大銀子以借讀送進去的,可讀書人最是清高,自然見不得這些,大家都年輕氣盛,很有幾個人看杜七郎不順眼,以戲耍他為樂。
一個鄉下土財主的兒子,自然也無需忌憚什麼。待將杜家的事情查個底掉,玩笑話就升級,從嘲笑杜七郎痴肥變成嘲笑杜家家風不正。
杜七郎到了知恥的年紀,雖知曉同窗是惡意,可也有自己的判斷。
大明不禁女子在再嫁,可再嫁女子多為亡夫守一年孝;守瞭望門寡的女子,也多半如此行事。
杜家主母李氏連給先頭丈夫「燒七」都沒守,沒幾日就該嫁的;杜家次女杜二娘也沒有給亡故的未婚夫守孝,得了喪信後,立時嫁入梅家。兩個女子沒有守孝,是不知禮,杜家與桂家原本是姻親,卻趁亂娶了姻親家隔着輩分的孀婦,這就是不厚道。這孀婦進門就有孕,要說兩人沒有姦情誰信?
杜七郎剛才知曉客人是桂家人就不自在,就是因為在他既讀孔孟之書,在心裏也不認為自家父母就是對的。只是爹娘是爹娘,也不是他當兒子能指責的。
「那些兔崽子是嫉妒咱們家有錢,才瞎比比這瞎比比那,你聽了就當放狗屁,還放在心上不成?」杜村長也受過讀書人的輕視,想起來都叫人惱火。
李氏臉上則是青青白白,自然是猜出兒子吞吞吐吐不好說的那些話大致是什麼,多半還是因自己熱孝時改嫁之事。
杜七郎忍了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