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兩個老頭與杜里正父子跟前,桂五沒有說什麼指責的話。
倒是桂二爺爺着急道:「胡鬧!你還是個孩子,挨欺負了有你五叔出頭是應當的,這個時候長輩不露面,還什麼時候露面?別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去!」
桂春也道:「就是撤下五叔的狀子,還有我這當哥哥的,也不用你自己上狀子!」
桂秋將眾人反應都看在眼中,卻是明白一個道理。
小堂弟是個主意正的,且小堂弟與縣令的關係比表現的還要親近些。
這衙門打官司不是兒戲,撤狀子再上狀子這聽起來像兒戲,可既然並不是兒戲,就足以看出縣令對小堂弟的親近與縱容。
桂秋能想到的,杜里正與梅安自也想到了,兩人都沉默了。
杜里正不敢再挑撥,怕引火燒身;梅安也多了顧忌。
倒是梅平,之前對於桂五多有顧忌,換成桂重陽倒是少了許多,立時轉身哀求道:「重陽小哥,只看在你姑姑與小八的份上,這官司也不能打下去啊。」
桂重陽沒有像桂五那樣無視梅平,而是看向梅平,正色道:「要是那烏髮方子是我五叔的,馮氏可會生出盜竊佔有之心?」
梅平怔怔,好一會兒搖頭道:「她不敢……」
馮氏只是貪財小氣,又不是瘋了,怎麼會主動招惹桂五。
「那要是我五叔拿着證據去與梅青樹對峙,梅青樹可敢行兇傷人?」桂重陽繼續問道。
梅平臉色灰敗的搖搖頭。
桂五如今「凶名」在外,連杜里正都要避讓,何況梅青樹一個尋常村民?
「要五叔堅持打官司,尊駕可敢繼續求五叔?」桂重陽淡淡的說道。
梅平神色訕訕,說不出話來。
桂重陽這才一一望向在場眾人道:「這就是我非打這官司的理由!若是人善被人欺,那這善人不做也罷!」說到這裏,對桂春道:「春大哥,莊子打井的事作罷!」
北直隸地界,素來是十年九旱。
桂重陽做了小地主,卻也沒有指望這些租子過活。
地租都是有行情的,就算是自家的地,也不好隨意增減,否則要得罪了別的鄉紳,桂重陽自不會犯蠢,可也是想着略盡棉力,才想要在莊子裏打幾口深井,防備旱災。
如今打井的地方已經測好,幫忙的人手也通知下去了,就是打井隊那邊的定金也交付過了。
折騰了半個月,這說不打就不打了?
眾人都望向桂春,桂春卻是沒有猶豫,直接點頭道:「好!」
除了桂家人臉色未變之外,其他人都變了臉色。
桂秋冷眼旁觀,心中嗤笑不已。難道大哥長得忠厚老實些,大家就當他是心軟糊塗的老好人了?
難道他們忘了,桂家是經過世態炎涼的?桂家被村民欺凌排擠了十幾年,大人還罷,小孩子受的欺負最多,桂家沒有清算就是厚道,還想要厚道成什麼樣?
梅安皺眉道:「重陽小哥,勿要置氣,這打井是關係多少家生計的大事,豈可兒戲?」
「地是小子的地,井是小子的井,自然是小子做主!」桂重陽淡淡的道。
並不是桂重陽任性,要得罪其他村民。
而是桂重陽發現,人心貪婪,做的多了,就成了理所當然。
井還是要打的,畢竟地是自己的地,收成多了也是自己的收益,總不會虧了,卻是要讓那些佃戶明白沒有什麼是必須的。
杜里正想拿着梅青柏、梅晟叔侄的名聲說話,壓着桂家;那桂家自然也能捏着那三十多戶佃戶的命脈,反壓梅家。
正如同在桂五與桂重陽叔侄之間,梅安、梅平兄弟兩個只敢撿桂重陽這個軟的又求又勸一樣;在桂重陽這個地主與梅青樹這個尋常鄉親中間,那些被牽連的佃戶也只會怨恨梅青樹。
欺軟怕硬,這就是人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 欺軟怕硬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