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美麗的雕像一樣凝立在那裏,沒有進,也沒有退。
郭陽走到近前,兩人面對面站着,默默無言。
執手相看雖然沒有淚眼,卻還是無語凝噎——對於周冰來說,這一年的離別雖然說久也不算太久,可心底充斥着的刻骨銘心的痛和思念讓她在大洋彼岸度日如年;而對於郭陽而言,這卻是一世的永訣、讓他的生命和生活由此永遠失去了光彩奪目的顏色。
兩人一起離開辦公室轉身下樓,一起穿過這棟略有些陰森氣息的四層樓的長長走廊,誰都沒有說話,但臉上卻都帶着發自內心的甜蜜微笑。
走出辦公樓的陰影,一下子置身於陽光絢爛之中,仿佛跳進了高溫火爐,兩人忍不住同時嘆息抱怨起來。
「這鬼天氣真是熱死了,陽陽,咱這地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了?」這是周冰的第一句話。
「是很熱啊。」這也是郭陽確認自己莫名其妙卻又真真切切是重生回到近二十年前——之後的第一句話。
算是一個資深媒體人和具有傳奇色彩的報業大亨疑似過勞猝死在愛黨愛國敬業的工作崗位上,一絲真靈不昧、引來上天眷顧重活一回稀里糊塗的開場白吧。
「怎麼這麼熱?」周冰又道。
「我怎麼知道呢。」
兩人忍不住又同時笑了。互相對視一眼,繼續往前走,走在烈日下和鋪天蓋地的蒸籠中,卻找不到駱駝祥子汗流浹背的苦情感覺。
到處都是耀眼的白光,晃得人眼暈。馬路上空無一人,那寬敞的馬路上偶爾有幾輛汽車飛馳而過,一眨眼就沒了影子。
「陽陽,我們再這樣走下去,非要烤熟了不可。」
周冰站在行人路上一顆法國梧桐樹下,停下腳步,手抄在寬鬆吊帶牛仔裙褲的口袋中,嬌俏的面孔上浮起一絲溫柔的笑。
這是郭陽無比熟悉的笑容。
郭陽抬着臉,看得有些沉醉。
周冰雙手在口袋中來回晃蕩着,跺了跺腳嬌嗔道:「你到底聽見我說話沒有?」
郭陽嘿嘿笑了笑:「聽着呢,不過,烤熟了最好,你把我吃掉,我再把你吃掉,我們就不用再分開了。」
「貧嘴!」周冰撇了撇嘴。
郭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探手過去試圖抓她的小手,周冰一怔,下意識地掙脫。郭陽不死心,再次去抓,周冰還是再掙脫開。
「陽陽,我們已經分手一年了。而且,當初是你堅決提出分手的。」周冰幽幽道。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還想幹什麼?」
「我……不知道。」
周冰聞言呆了呆。
她掏出一面手帕擦擦汗,緩緩抬起手伸給郭陽。郭陽抓過她的小手,重重地握了一下,爾後下意識地動作熟練地用拇指的指甲輕輕從她小手的掌心柔嫩的肌膚上划過。
她的手猛然哆嗦了一下,身形一震,整個肩頭都在輕顫起來,瞬間淚盈滿眶。
熟悉的小動作,幸福的暖流蕩漾流淌在她的全身。她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兩人並肩徜徉在大學校園的燕子湖畔、紫竹林中、聽濤閣下,回到了那每一個甜蜜的日日夜夜。
「陽陽,你說實話,你想我嗎?」
「想。」
「你想要我回來嗎?如果你要我回來,我就回來,怎麼樣?」周冰翹起腳、噙着淚的眸子凝望着神色卻漸漸有些陷入複雜恍惚狀態的郭陽,柳眉一挑,莫名的傷感和緊張,又有熱切的期待。
「我願意。」也就是片刻的功夫,郭陽就目光清明堅定不移地一把將周冰擁入懷中,緊緊地抱着,任憑她伏在自己的胸膛上情難自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