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數里的營盤,到處飄揚的是橘黃色的宋人的旗幟,那滿營喧囂而起的,也是漢人的聲音。
一日前那座滿是契丹人和奚人聲音的大營,似乎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蕭干卻知道,那座大營絕不是突然消失,而是拜南人所賜。
那重新修建的大營,依舊能看出曾經被火燒的痕跡;空氣中漂浮着濃濃的血腥味,濃得令人窒息;遍地都是身着遼人衣甲的屍體,大群大群的宋人,將遼人身上的鐵甲和箭壺等器械一一卸除,然後再往事先挖好的大坑裏一扔了事。
蕭干靜靜的望着面前這一切,雙目盡赤。
四萬人的精兵,至少折損了大半,若是在鼎盛時期,四萬兵馬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如今風雨飄搖的遼軍來說,四萬大軍,幾乎是整個遼地三成的兵力。
這一場傾國之戰,居然輸得如此一塌糊塗!
他那高瘦的身子只是在那裏微微的顫抖,捏着拳頭咬牙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宋軍在白溝河只有四五萬兵馬,我大遼也有大軍近五萬,雙方兵馬旗鼓相當,又隔河而望…………何以一日之間敗得如此慘烈?」
在他的認知里,雙方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宋人根本就不是遼人的對手,莫說擊敗遼人,能保持不敗就是奇蹟了!
嗆啷~
蕭乾眼中怒火越來越旺,臉上的戰意越來越濃,一激動之下,刷的拔刀而出,直指那些正在扒遼人鐵甲的宋軍,便要衝殺過去。麾下幾個皮室軍將領齊刷刷的圍了過來,拜倒在地:「大王,不若先回涿州罷!如今糧草輜重盡失,主力大軍已潰,光靠我等三千兵馬,難以佔便宜…………俺們回涿州休整,與大石林牙匯集一起,再將宋狗打回白溝河對岸就是!」
嗷~
蕭干仰天發出一陣猛獸般的嚎叫,充滿不甘的憤懣,又帶着幾分絕望的悲涼。
原本打不過女真人,已經令人絕望了,滿以為能從宋人的身上找回自信,誰知道那一向孱弱的宋人,也變得如此勇猛了……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居然敢渡河直撲而來,一日之間將四五萬遼軍精銳殺得全面潰敗!
據他所打探的消息,和對面的四萬多宋軍,西軍和河朔禁軍各佔一半,西軍也就罷了,河朔禁軍可是近兩百年未嘗一戰,幾乎就是一隻殘廢的兵馬。就這樣一隻半殘的兵馬,居然將赫赫有名的大石林牙和兵力相當的遼軍精銳打殘了!
難道,天要亡我大遼?
蕭干猛一揮手,身旁的親兵急忙將他的馬牽了過來,蕭乾眼睛也泛起了血絲,翻身上馬,手中長刀一舉:「老子要看看這宋人統帥是誰?敢如此欺侮我大遼,不擒斬此人,老子誓不回師!」
他話音才落,四周的鐵騎大驚,紛紛攔在他面前,蕭大王繞不開這個彎子,他們不能讓蕭大王這麼一意孤行下去!
「蕭大王,我等一日一夜未歇,粒米未進,如今人困馬乏,宋人又十數倍兵力於我等,更有白梃兵重騎,事到如今,已不可拼一時血氣,還是回涿州罷!」
蕭干見眾人這般模樣,稍稍清醒了過來,沉聲問道:「可知宋人主帥何人?种師道,還是童貫,還是那個乳臭未乾的宗室?」
一名年老的將領微微嘆道:「种師道擅守不擅攻,且一向沉穩,絕不會做出此般孤注一擲的事情,童貫尚在雄州,如此大膽拼命一戰,恐怕是出自那位宋人宗室的手筆!」
蕭干殺氣沖天,舉刀直指宋軍大營,嘶聲怒吼:「姓趙的小子,遲早有一日,某將砍下你的狗頭,懸於涿州南門!」
說完一催胯下駿馬,率眾滾滾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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