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建議說:「前雍王於大荔為豎子所敗,退至上郡,遣使謝罪,殿下興雷霆之怒,本欲黜其為民,因謀冊立大典,尚未成行。如今乃可慰勞雍王,告以國中之災,命其南下以牽絆晉寇,將功贖罪……」
劉粲暗中冷笑,心說劉曜如今哪兒還有力量南下去打裴該啊,而就算他有力量,見我正忙慌着,他高興還來不及哪!反正要換了我,肯定是會幸災樂禍的。
只聽劉景繼續說道:「上黨郡公方滅王浚,雄踞河北,並未被災,乃可加其爵祿,命其東進,以攻并州。并州之蝗,不弱於平陽,劉琨艱危之狀,想亦不下於我,或能趁機平滅之,則可免受晉寇三麵包夾。即上黨郡公不能滅劉琨,亦可打開通路,使其輸糧於平陽……」
眾臣紛紛附和,說這是個好主意,雖然石勒自己跑河北去了,不肯奉命東歸,但終究仍然打着咱家旗號啊,而且這回等於把并州的土地、民戶賞賜給他,他能不樂意嗎?若有河北糧食運到,咱們起碼可以踏實過完這個年。
劉粲沉思少頃,也無他策,只得允可。於是一方面命將遣兵,牢守黃河渡口,制止流民南渡,也防備晉人來擾,一方面遣使襄國,轉封石勒為趙郡公,食邑五萬戶,加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冀、幽、並、營四州雜夷、征討諸軍事、冀州牧,命其儘快逾越太行險塞,往攻并州。
與此同時,他又重新起用靳准,官復原職,然後跟靳准密商——是該徹底剷除劉乂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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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的使者范龕沿着黃河,經河東、河內、汲郡、魏郡、陽平前往冀州,封拜石勒。石勒接旨後,便即召聚諸將吏商議。
自從石勒討滅王浚之後,劉琨便即遣使襄國,勸說石勒反正,孰料石勒瞬間翻臉,竟將晉陽來使驅逐出境。劉琨大怒,即遣樂平太守焦球攻掠常山,斬殺石勒所署常山郡守邢泰,旋即為蘷安所逐;司馬溫嶠又西討山胡,石勒部將逯明邀擊於潞城,將溫泰真擊退;劉琨再遣部將王旦攻中山,逐石勒所署中山郡守秦固,石勒將劉緬擊敗之,於望都關擒斬王旦——兩家就此徹底翻臉。
這數月間,基本上是劉琨進攻,石勒唯固守、反擊而已。因為張賓勸告石勒說:「劉越石尚慮平陽掩襲其後,不敢主力來攻,些許游軍,逐之不難。唯我守而不攻,則彼雖敗,仍必生驕心,謂我有所懼也。則我聚勢合力,尋機大舉而伐,可收促起不意之效。」
不過等到蝗災一起,劉琨便無力再命將遣師,來侵擾河北了。相對的,石勒用張賓之策,開始在幽、冀兩州(幽州僅得部分地區而已)統計戶口,規定每戶貢賦帛二匹、谷二斛,並逐漸將統治結構完善起來。
今年河北地區的收成相當不錯,平陽災民也有不少向東方流亡,而并州亦無可食,於是冒險逾越太行山,往投河北,石勒命蘷安等收攏流民,分與田土耕種,旬日間即得近十萬戶——在原本歷史上,記載其數為二十萬戶,但在這條時間線上,因為祖逖平定河南,分薄了將近一半兒人去。
程遐因此在會議上又搶先發言,說:「今歲本國(指平陽等地)大蝗,并州同然,據報河南、關中郡縣亦多歉收,唯我河北大豐,是乃天佑明公。自當奉旨,發兵西征,以平劉琨。若能兼領并州,則天下之強,孰過明公啊?」
石勒望向張賓,張賓沉吟少頃,回復道:「今得流民十萬戶,安置於冀州各郡,賜其食糧、種籽,所費不少,新谷亦尚未入庫。當趁時整練兵馬,待秋去冬來,境內俱安,乃可發兵。」
石勒問道:「劉演、邵續尚在樂陵,我若大舉攻伐并州,恐其撓我之後。是否應當先東征以定樂陵呢?」
張賓笑笑:「劉演昔在三台,尚不足為慮,況今流躥樂陵乎?明公可遣一軍壓逼之,則必不能害我。況且……」頓了一頓,又說:「曹嶷朝秦暮楚之輩,前與明公有隙,復因晉人勢大,乃易幟歸晉。而今裴該入關,祖逖在河南,徐方唯卞壼一書生鎮守耳,則彼所懼者,唯有明公。可請朝廷復召曹嶷,我亦密遣使與之聯絡,若能使曹嶷反正,樂陵不足平也。」
石勒聞言大喜:「右侯此言,大得我心!」程遐一開始說應當攻伐并州,張賓後來說先不着急,等入冬後再動兵,都不出石勒本身的籌謀,所以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