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實力起碼不弱於胡,蘇子高他敢輕易言反嗎?庾元規駕馭不了他,未必我裴文約也不成啊。
再加上謝風也見天兒地說蘇峻的好話,說這傢伙既老實,又能幹,我故簡拔為下部校——大都督你留心一下,這人可用。裴該心說老實肯定是假象啦,但蘇峻面對強勢肯暫時夾起尾巴來,也算他明智。
如今裴該手下十多位營督、副營督,他是都不肯撒手,那麼退而求其次,就只好在部校一級選人了。部校之中,能戰者無過蘇子高,而就歷史記載來看,此人起碼有統馭萬軍之能。因而在蘇峻一再懇請之下,裴該終於應允,提拔蘇峻為副營督,率領兩千徐州老兵返回故鄉。
回去的這一路上,蘇子高這個得意啊,有若虎歸深林,龍入大海。他原本窩在長廣那種偏僻地方,井底望天,還以為自己挺了不得的,等進了徐州軍,才發現猛將濟濟,多數不在自己之下。當然啦,經過仔細觀察,他覺悟到不是天下英才俱會徐方,而是裴大都督統馭得法,更重要的是,有徐州強兵扶持,即便庸將也能比旁人猛上三分哪。
只是人傑終究還是存在的,比方說甄隨,蘇峻對那蠻子真是又敬又怕,又恨又畏。他心說我怎麼就入了「劫火營」了呢?有那蠻子鎮在上面,我要多努力才有可能出頭啊?至於後來居上,超越甄隨,他壓根兒想都不敢想。
故此常生換營之念——好比說「蓬山」,猛人就不多嘛;最好是「武林」,除了營督陸和能耐苦戰外,你瞧下面一個賽一個的怯懦。其實高樂、熊悌之之流,放在別部里或許也能混成個名將,但在徐州軍中,純屬大都督人手匱乏,否則早把他們扒拉去任閒職啦。則我若在「武林營」,一副督唾手可得也,進而超越陸和,也非空想!
當然啦,一則為了維持自己老實人的假面具,二則謝風也待其不薄,蘇峻到目前為止還只是想想而已,沒敢真的去活動換營之事。
誰想天降福緣,他竟然被晉升為副督,得以率老兵回鄉——這幾乎就等同於大都督允其自將一營啊!蘇子高這一路上,天天咧着嘴,樂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此去徐方,我大旗一揚,千軍萬馬瞬息可得。大都督在關中奮鬥,我若能為其守得徐方始終不失,甚至於還有餘力進取青、冀,那將來的前途還可限量嗎?即便甄蠻子,他若是一直呆在大都督身邊,估計都不會有我蹦躂得高吧!
好比韓信,若始終依傍在劉邦身旁,雖號大將軍,不過一高級參謀加前部督而已;一旦自將一軍,破趙、滅齊、逼燕,乃得裂土封王!
可是雖然喜出望外,蘇峻同時也仍然顧念着東莞屯墾的鄉人——那是他起家的基本盤啊——生怕自己還沒走到地兒呢,東莞就被石勒或者曹嶷給端了,那些鄉人若是盡為所俘所殺,可有多肉痛?因而他催促士卒,急急趕路。好在麾下的徐州老兵也皆歸心似箭,根本不用主將催,一個個跑得飛快。
近三千里地,才一個月便即走過,途中還接到了裴該的快馬傳信,說曹嶷已然易幟,可能很快便會侵入東莞,那蘇峻就走得更快了。這一日來到泰山,郡守祖濟遣人相迎,並且告訴蘇峻,曹嶷派劉巴圍郗鑑於公來山上——「我本待前往救援,惜乎境內山寇作亂,忙於平定,不克發兵。今將軍來,則東莞有救矣。」
蘇峻當即通告全軍,並且問:「汝等可知曹嶷何如人麼?」眾人都說不知。蘇峻說了:「反覆小人,且自命虎豹,其實不過豺犬耳。青州兵亦皆怯懦,有若婦孺,豈是我徐方精銳可比?今我率汝等前往與戰,如鷹隼啄兔、猛虎餐羊,敗之易若反掌——汝等勿懼。」
眾人都笑:「蘇督玩笑話了,我等連胡兒都不怕,豈懼他青州兵?」至於青州兵來了多少,比咱多是比咱少,大傢伙兒都不惜得問。
蘇峻見士氣可用,即在泰山歇兵一日,然後輕裝,沿路直奔公來山而去。劉巴自然也擔心泰山兵會來救援公來山,因此一方面厚齎錢財,煽動泰山境內的山賊鬧事,一方面當路下營,阻斷西途。可是他坐鎮蓋縣,才剛接到稟報,說有一支兵馬,約數千人,自泰山方向洶湧殺來,急命再探,敗報旋即便傳到了。劉巴急忙穿戴衣甲,命士卒整列,準備前往迎擊,還沒出城呢,就見無數敗兵沿路奔來,後面跟着氣焰熏天的徐州老兵……
第四十一章、連石都未曾投得幾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