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關注,一旦被竹杖撥弄得活動起來,小傢伙當即就被吸引住了目光。可是東西太多,估計孩子也難以取捨,左瞧右看,拿不定主意。
裴詵低下身,特意把那枚玉印朝孩子面前推,惹得裴該連聲呵斥道:「阿兄且退,正要觀此兒志向,阿兄這是作弊呀!」
終於,保大站起來了,歪歪扭扭地,跨過玉印,閃過弓、刀,對經書理都不理,對筆、墨棄若敝屣,一彎腰,就把小飯碗給抄起來了。裴該心說完蛋,原來是個飯桶……
郭璞揚聲道:「不錯,民以食為天,公子方周歲便識此理,果然有宿慧!」
裴通也說:「此必有馭民之才也!」
裴該心說你們腦筋轉得倒是真快啊……就見小保大抄起碗來,湊近嘴邊比劃了一下,隨即又給撇了,再彎腰,撿起了曲尺。
「不以規矩,難成方圓,是兒果識大體。」
裴該心說不要吧,文冀叔父你也來湊趣?然後就見保大撇了曲尺,將起來一盒胭脂……
這下子誰都想不出好詞兒來了,不由得面面相覷。就見小孩子捧着胭脂,轉過身,跌跌撞撞地緊走幾步,一頭扎進保姆的懷中,隨即便把胭脂遞給了保姆。
荀灌娘也列席與宴,就坐在裴該身邊,她一直不敢起來,只是遠遠望着兒子,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兒里,見此情狀,趕緊揚聲問兒子:「汝知保姆常用此物,是以取來與她,可是麼?」
裴通趕緊接口:「公子誠有孝心!」
裴該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道:「卻如何不與汝娘?果然小兒無識,有奶便是娘咧!」吩咐僕役,足夠了,把東西收了吧——他估計再玩兒下去,那孩子或許會把每樣東西全都摸一遍,則裴通、郭璞等人就要大傷腦筋啦。
保姆把保大抱歸內堂,僕役們收拾乾淨諸般雜物後,裴該便即端起酒盞來,相敬與宴眾賓。荀灌娘也跟着喝了一杯,然後告辭離席,宴會上光剩下了男性。
裴該命從裴通處借來的伎人歌舞助興,又喝兩巡酒,氣氛越發輕鬆起來。
正在說着、笑着,忽然有人湊近裴詵,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即裴詵便藉口離席。裴該也不在意,但時隔不久,裴子羽卻又回來了,也不坐,擺手示意舞樂暫停,隨即就案上端起酒盞來,環顧眾人道:「今日公子周歲,行此抓周之宴,誠為樂事。君等可勝飲此杯,我還有另外一樁喜事,要通告諸君。」然後轉向裴該,雙手將酒盞高高舉起。
裴該心說什麼喜事兒啊,難道你也有兒子了?就目前而言,裴詵唯得兩女,還都是庶出,膝下尚且無男。
於是端起酒盞來朝向裴詵,眾人也皆滿杯,痛飲。裴詵放下酒杯後,就朝裴該拱手道:「臣適才得聞間者自平陽報訊,說及月前三事……」
一聽說是來自平陽上個月的消息,裴該以下,眾人全都不禁支楞起了耳朵。就聽裴通一字一頓地說道:「其一,平陽螽斯則百堂被火,偽會稽王以下二十有一人焚死,劉聰聞訊,哀塞氣絕,良久方蘇……」
《詩經·周南》中有《螽斯》篇,云:「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都是描述螽斯也就是蟈蟈,這種昆蟲產卵於草莖之上,一串一串的,極其繁多。因而後世就把螽斯作為子孫繁盛的象徵,歷代宮廷中都建有「螽斯則百」堂,取其吉意,保育聖嗣。
平陽胡漢朝皇宮中,自然也有螽斯則百堂,但是上個月突然間失了火,瞬間就被焚成一片灰燼,而且養在其中的劉聰幼子,以會稽王劉衷為首,竟然一口氣被燒死了二十一個!
那你說劉聰聞訊,能不「哀塞氣絕,良久方蘇」嗎?
古人都認為天地災異,應和人事,則胡漢劉氏諸王子同日被焚,螽斯則百堂燒失,這不正是平陽覆滅,劉氏將要絕後的預兆麼?因而眾人聽聞,無不大喜。
然而事情並不僅僅這一樁而已,裴詵接下去又稟報說:「其二,平陽西明門牡自亡;其三,霍山崩。」
「門牡」就是城門的鐵栓,「自亡」是說莫名其妙地找不見了……古人認為此乃大凶之兆。《漢書·五行志》中便有記載:「成帝元延元年正月,長安章城門門牡自亡,函谷關次門牡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