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齊伯他們又回自己屋裏換衣服去了。
等沈雲換完衣服出來,他們已經穿回了昨天的盛裝,齊刷刷的站在門廊下面等着。齊媽她們三個女的手裏各自提了一隻用帕子罩得嚴嚴實實的籃子。其中,以阿花姐手裏的最為醒目——應該是家裏最大號的籃子了,又大又沉,少說也有三四十斤!
沈雲的嗅覺很敏銳,聞出來自籃子裏散發出來淡淡的飯菜香味。
而羅阿花也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笑嘻嘻的解釋道:「聽說廟會上的吃食,份量少,又貴得很……」她擔心吃不飽,會餓肚子,所以,今天趕早起來,做了一籃子的飯菜。每樣都用厚實的瓦罐裝着,外面包着厚實的破棉衣,保證到了中午的時候,還是熱乎的。
好吧,你高興就好。沈雲笑了笑,走下門廊,問老羅:「車備好了嗎?」
老羅感激的點頭:「按您的吩咐,把裏頭的桌子、柜子都搬了出來。加鋪了一床棉褥子,又軟又暖和,舒服着呢。」昨晚,沈爺特意吩咐了,他騎馬,把車讓出來,給齊伯他們坐。擔心車子小了,坐不下,又吩咐他早早的把車裏擺設都搬出來,多鋪一床被褥墊着。
「行,出發。」沈雲揮手,領着一臉雀躍的眾人出了門。
結果,人都上去了,三隻大竹籃一隻也擺不下。老羅苦笑:「今兒大家都穿得厚實。」大伙兒比他想像中的要佔地方得多。
齊伯果斷的安排:齊媽帶的那一隻,裏頭裝着進香的香燭、香油,最輕,掛在車廂尾巴上;羅嬸帶的籃子裏裝的是給天帝爺的元寶、紙錢,也不能少,交給老羅,掛在車轅上。
看了阿花姐一眼,他笑了:「阿花,你那裏頭帶的全是吃食。就不帶了,擱灶上溫着。沒多遠的路,回來就能吃,餓不着。」
這樣的話,最多過了晌午就要回來了。不能玩一整天。阿花姐有些沮喪的提着大籃子,往門裏走。
「籃子給我罷。」沈雲說道,「又沒多重,我提着。等到了后街,再擱車裏。」
「這怎麼行?」阿花姐使勁的搖頭,「這籃子可重了。您騎着馬,還要分心提重東西……」
「一些湯湯水水,能有多重?」不等她說完,沈雲已經一把提了過去,招呼眾人,「走了,大家快上車。」說着,一隻手提着大竹籃,大長腿一抬,行雲流水般的上了馬。
帥氣!老羅從心底里贊了一句,拉了拉發愣的女兒:「還磨蹭什麼?攙着齊媽和你娘上車去呀。」
「哎。」阿花姐歡快的應着。她雖不懂武功,但也看出來了:她用兩隻手提着,都頗感吃力的那一籃子瓶瓶罐罐,沈爺一隻手拎着,就跟玩兒似的。
老羅趕着車,沈雲騎馬在一旁護着,一行人順利的到了天帝廟。
首先當然是去廟裏進香。
沈雲早就不信神仙庇佑的鬼話。見廟裏香火繚繞,人山人海,他嫌擠,對齊伯他們說道:「你們去罷。我在外頭等你們。」
「這……」齊伯等人都愣住了——到了天帝廟的山門外,也不進去燒根香、叩個頭,合適嗎?就不怕天帝爺爺怪罪?
這時,丁叔袖籠着雙手,踱到沈爺身側:「我也不去了。我家婆娘生前最信這個,逢年過節,燒香叩頭,一半的花銷都用在這上面。十幾年裏,就沒見她缺過一回。最後又怎麼樣?倒是我這個從來沒有叩過頭的,活了下來……」
生怕他會再說出更難聽的話來,得罪了裏頭的神靈,齊媽趕緊的打斷他:「哎呀,人越來越多了。」
丁叔便住了口,又堅定的往沈雲身後挪了挪。
齊伯覺得還是要勸一勸沈云:「沈爺,都到門口了,進去應個景也好。到底是一年的兆頭呢。」
沈雲笑了笑:「我是真不信。你們快去罷。」
當年,他帶着甜妞回到鄭家莊,洪伯要燒香謝神,也被他攔住了。那時,他指着破舊的神龕,對洪伯說:「他們受了這麼年的香火,神龕都被香煙熏黑了。半夜裏,那些畜牲向我們舉起屠刀的時候,可曾有過哪一位神仙顯靈,救一救我們?」
洪伯嘆了一口氣,聽從他的話,扔了手裏的香燭。
自那以後,到他離開鄭家莊去省城,逢年過節,洪伯再也沒有給莊子裏的神龕上過一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