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空氣泛冷,旁邊還有樂至侯張盛書寫時、筆毫在白紙上的「沙沙沙……」聲音;剛才王狗兒說了很多話,張盛聽在耳里、現在還沒記錄完。
氣息莫名有些悲涼,然而朱高煦心頭卻已有些許快意。
這種快意,僅僅是獲勝的喜悅。
雖然他對朱棣的親情有限,未曾產生那種父親死後的悲傷;但在名分上、在人們眼裏,朱棣是他的父親,朱高煦也從朱棣那裏繼承了很多東西。
父皇被人謀|殺,朱高煦認為「應該」找出真兇,否則會覺得自身無能;而現在他做到了。朱高煦在某些事上,確實是一個有點爭強好勝的人。
「把人叫進來,帶王狗兒回牢房。將他與肖繼恩一道,凌遲處死。」朱高煦揮手道。
張盛抱拳道:「臣遵旨。」
王狗兒用怪異的眼神看着朱高煦,似乎欲言又止。
朱高煦轉頭看着他,說道:「朕並沒有食言。幾天就能死,已經算痛快了。你謀害朕的父皇,朕不可能輕饒你,不然將惹後人恥笑!」
王狗兒被人帶走,朱高煦猶自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他正想起身回宮,忽然想到了被關在詔獄的姚芳、以及太監王貴敘述的姚芳的事。朱高煦便繼續在椅子上坐着,下令將姚芳帶上來、談幾句話。
沒過多久,戴着鐐銬的姚芳,便被張盛帶進屋來了。
相比王狗兒遭受的虐|待,姚芳雖穿着囚服、待遇卻好得多。顯然獄卒認為姚芳有關係、還有翻身的機會,所以沒敢太得罪姚芳。事實也如此,不然姚芳一個囚徒,不可能再見到皇帝。
姚芳艱難地跪到地上,說道:「罪臣叩見聖上。」
朱高煦一時沒理他,轉頭對張盛道:「將姚芳的軍籍劃掉,錦衣衛的軍職不再恢復。過一個月,把他放了。」
張盛拜道:「臣領旨。」
朱高煦轉過頭,看着姚芳冷冷道:「你要記住,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姚芳道:「臣叩謝皇恩!如若再犯,必不髒聖上之手。」
朱高煦看了一眼張盛。張盛便鞠躬一拜,退出了房間。
「起來罷。」朱高煦抬了一下手。姚芳拜謝,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帶着枷鎖彎腰站在地上。
房間有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朱高煦才開口道:「你的事,我都聽王貴說了。」
朱高煦心裏、其實挺理解姚芳的感受。他前世遇到過的事,與姚芳不太一樣,但確實也被女友傷得很深,那時的情緒難以調節。
姚芳抬起頭,用一種敬仰而親近的眼神看着朱高煦,問道:「聖上教臣,那樣的事該怎麼做?」
朱高煦不動聲色道:「你姚芳也在錦衣衛多年曆練了,還用教嗎?」
姚芳有點尷尬,說道:「是,臣一時心竅迷住,糊塗了。」他嘆了一口氣道:「太難忍受、實難釋懷,臣已有死心,沒有顧得上太多的事。後來想到辜負聖上信任,臣那時才懊悔莫及。」
「後悔是最沒有用的事。」朱高煦道。
朱高煦觀察了一會兒姚芳的神情,見他很難受困惑的樣子。不知怎地,朱高煦在心裏怪罪着姚芳,仍也對他有幾分親近感。
朱高煦不禁多說了幾句,語氣也更平近:「而今是丈夫定的規矩,你還能把兒女私情弄成這樣,我對你也挺服氣。」
他一邊說,一邊腹誹:這個時代對婦人的管|制是從思想上三從四德洗|腦,律法上婦人一旦不守婦道下場非常悲慘、簡直是身敗名裂;若是姚芳換個時代,那不是比朱高煦當初還慘?
姚芳嘆了一口氣,望着朱高煦道:「請聖上教我。」
朱高煦想了想道:「你不要太執着,大丈夫應以實力為上。只要你還有榮華富貴,大不了換個人,甚至你還可以同時佔據一群妻妾。」
姚芳道:「聖上之意,大丈夫要無情麼?」
朱高煦搖頭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非要自己無情無義,也是一種執着。」
他沉吟片刻,又道:「大概……半分真半分假,半分明白半分糊塗。不要對婦人期許太高,也不用抓着個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始掏心掏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