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親大哥,並不是一件值得世人稱道的事。
……廢太子一家被送去中都,卻少了一個人:那便是郭妃。
新皇登基一個多月以來,郭嫣仍被關押在春和宮的一間房屋裏。不過肖繼恩被逮回京師之後,第二天太監王貴便帶着幾個宦官、到春和宮來了。
王貴揮了一下手,身邊的宦官上前,打開了房門上的鐵鏈和銅鎖。
「嘩啦!」郭嫣臉色蒼白地盯着王貴,但沒有說一句話。她的頭髮凌亂、人也瘦了,身上因為很少沐浴而顯得髒兮兮的。
王貴抱着拂塵拜了一下,客氣地稱呼道:「奴婢見過郭夫人。」接着王貴便又下令道:「給郭夫人開鐐銬!」
郭嫣終於開口道:「早告訴過你們了,我是被栽贓的!郭家有沒有做那等事,我自己還不知道嗎?」
「郭夫人息怒,朝廷評斷是非、總得有一個過程哩,讓您受苦了。」王貴好言道。他在雲南干錯了一件事,被朱高煦敲打之後、辦事要低調得多了。
郭嫣被解開了鐐銬,揉着手腕,冷冷道:「你們查清楚了才放我,真相必定是張氏所為罷?!」
王貴沉吟了片刻,說道:「先帝駕崩的緣故,朝廷已有定論,確是東宮之責,東宮黨羽都有罪。不過只有郭夫人無罪。」
郭嫣皺眉思索了一會兒。
王貴又不動聲色地說道:「郭夫人無罪,乃因您是郭家的人。王妃娘娘(郭薇)馬上要封為皇后了,鴻臚寺等有司衙門正在忙着準備典禮;王妃娘娘仁德賢明,這樣菩薩心腸的貴人、家人怎麼可能做一丁點不好的事?皇爺也是相信的,所以認定郭夫人必定不知情、實屬無辜!」
郭嫣聽到這裏,便不吭聲了。
王貴又悄悄說道:「王妃給郭夫人求了情的,不然這會兒,您有可能正在去鳳陽的路上。」
郭嫣聽到這裏,臉上露出了似苦似痛的神態,她剛才冷冷的怨氣也消失不見。她喃喃道:「我妹妹的心腸一直不錯……」
「可不是?」王貴道,「能當皇后的貴人,必定積了很多德、更是一個至善之人!」
郭嫣忽然苦笑了一下。
王貴不知道、她的那個笑意是甚麼意思,只能猜測:大概是在嘲|弄廢太子冊立的皇后張氏?畢竟在郭嫣的眼裏,張氏顯然不是甚麼至善之人。
王貴又道:「郭夫人畢竟是在皇宮裏住過的人,且有過宗室子嗣,因此按禮不能回娘家居住了。後宮的地方,要不就不適合您的身份,要不就是聖上的家眷居住的地方;而東北角現在供着先帝的靈柩,不太好叫您去住。
王妃娘娘親自瞧了地方,覺得西北御花園附近的那些屋子,還不錯。於是下旨奴婢給郭夫人挑一處院子,再派一些穩重的宮女侍候着。」
郭嫣道:「替我多謝我妹妹。」
王貴應了一聲,說道:「您不能住在武定侯府娘家(新皇封賞功臣時,下旨郭銘世襲郭英爵位),不過若偶爾想回家,只消讓王妃娘娘恩准,也是可以時不時回去看看的。」
他頓了頓,繼續輕聲說道:「奴婢們看在王妃娘娘的恩德上,必定不會為難郭夫人,用度甚麼的都不會缺。您也把以前的事兒都忘了罷,好生在宮中養着。很多事哩,過去便過去了;您現在的日子,宮中大多女子們,做夢也做不來啊!」
郭嫣輕輕點了點頭。
「夫人請。」王貴躬身做了個動作。
……郭嫣便與宦官們一起,走出了被關押了近兩年的房間。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從樹梢之間灑下來的點點陽光、一陣刺眼。她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春和宮的宮室、道路,一切似乎毫無變化。這裏是郭嫣住了七八年的地方,她最好的年華,都是在這裏度過的,所以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
郭嫣包含複雜情緒、仔細觀望着周圍的事物。
這裏留下了她太多的回憶,而想起最多的、仍然是高熾。高熾讓她失望過、讓她喜悅過、傷透過她的心……每件事都那麼刻骨銘心,難以抹去!
郭嫣的眼睛漸漸濕|潤了,看到的東西也模糊了起來。或許她懷念的不是高熾,而是她自己的青春和人生;又或許她懷念不是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