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腦殼道:「我現在才開始後悔當年跟你訂立說實話這個約定了。
這個時候,你要是說兩句假話,我的心裏會舒坦的多。」
雲琅猶豫一下輕聲問道:「你好像不怕死?」
張湯抬手摸摸脖子道:「怎麼不怕?只是活不成了,就只好努力給自己子孫一點尊嚴,嗎,免得他們被人家笑話。」
雲琅打開食盒,從裏面取出一陶瓶酒道:「這是我弄出來的烈酒,你可以多喝一點。」
隨着一樣樣的菜餚被取出來,張湯忽然捂着嘴大哭起來,他的眼淚流的是如此之多,完全出乎了雲琅的預料。
等他的哭聲停歇了,雲琅就小聲道:「要不然去長安城求求陛下,不求別的,只求活命可以嗎?」
張湯抽噎一下道:「求陛下,會死的更快,他不允許我給他丟人。」
雲琅嘆息一聲道:「奈何啊……」
張湯從盤子裏拿起一隻烤雞,狠狠地啃了一口道:「我兒安世現在何處?」
「與梁翁一起去了陳倉,雲氏在陳倉還有一塊封地,我委託他去管理。」
張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甚好!」
「我看見田甲在外面,要不要讓他進來?」
張湯搖頭道:「不用了。」
「你們到底是誰害了誰?」
張湯苦笑道:「多年糾纏早就分不清了。」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這麼窮?」
張湯冷笑一聲道:「你可知春風閣一夕風流費用幾何?」
雲琅搖頭道:「沒去過!」
張湯頗有些回味的道:「一夕纏頭萬金不多啊,我一年中一半的閒暇時光都耗在那裏了。」
雲琅冷笑道:「也就是說,你原本就打算一個人快活,讓你全家為你擔驚受怕是不是?」
張湯見雲琅面有怒色,有些歡喜的朝雲琅拱手道:「我自詡為天子爪牙,帝王鷹犬的時候,就知道下場不會太好。
為了避免累及家人,這些年我除過陛下賞賜,我很少置產,散出去的錢財遠比進項多,所以家無餘財可供他人惦念。
為官多年,有一個道理我知道的很清楚,人在倒霉的時候,可怕的不是仇敵,而是那些胥吏。
朱買臣,李文,王朝,邊通等人不是名士就是高官,他們的目的在於我,只要我死了,天大的仇恨都會隨之散去。
而那些吸血胥吏可不是這樣的,一旦我倒霉了,他們就會如同吸血鬼一般蜂擁而來,撲擊在張氏這具屍體上吮血,不吸乾最後一滴血是不會罷休的。
長安城裏的很多犯官,不是被同僚折騰死的,而是受不住胥吏的盤剝最後才家破人亡的。
如果人人都知道張氏無財,也就會漠然視之了。」
雲琅咬牙道:「我這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嫖妓花光家中錢財的行為,說的如此悲天憫人!」
張湯擦把臉上殘存的淚水道:「事實如此,夫復何言?」
話已至此,再說已經很多餘了,雲琅就給張湯倒上雲氏新近蒸出來的烈酒,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說的也都是些風花雪月上的事情。
之所以不說一些隱秘的事情,完全是因為有一個年輕人忽然站在門口的緣故。
太陽漸漸落山了,桌子上的酒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張湯就對雲琅道:「你素來有潔癖,就不要留在這裏弄得一身腌臢,回上林苑的路還長,現在就別過吧!」
雲琅站起身道:「你真的做好準備了?」
張湯笑道:「兩天前我其實已經死了。」
雲琅抖抖袖子朝張湯施禮道:「一路走好。」
張湯笑着點點頭,就送雲琅出門,並關上了門窗。
雲琅瞅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鐘離遠道:「把他最後的話帶給陛下!」
一身錦衣的鐘離遠施禮道:「剛才不小心打了個盹,這才清醒。」
雲琅嘆息一聲,就緩緩離開內宅。
只聽身後傳來張湯悽厲的大吼:「陛下啊,張湯沒有尺寸的功勞,從刀筆吏起家,因得到陛下的寵幸而官至三公,沒有任何可開脫罪責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