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時鬱悶置氣的史艷文很有幾分稚嫩感,但今日復見,同樣一張臉,偏又給人不同的穩重持成。
如此看來,江湖傳言果然不可信。
「職責之內,來日若有困難,盡可來找我。還有一件事,請幫我帶予解鋒鏑知曉。」
「前輩請說。」
「告訴他,山海奇觀有一本黑死薄,此書獨步陰冥,是我參與山海奇觀的目的,早年我曾流落半身魂魄於陰間,它可以替我找回半身魂魄。而黑死薄與其修煉生字卷聯合,可串通陰陽,改寫武林歷史,所以在爭奪古原爭霸遊戲中,萬望暗中助力。」
史艷文若無其事地點頭,道,「好。」
枯半身靜靜地看着他,臉色似乎有點奇怪,「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事情總要一件件來,艷文微薄之力,若能救回梵天,便自認是功德無量了。」
話也不錯,但,還是太淡薄了。
他以為事關解鋒鏑,這人應該會多問一問的,畢竟在八面玲瓏里,兩人的關係看起來……比謠言中還要複雜。
枯半身垂下眼帘,「想來人力有限,能專注一事也是量力而行,倒也讓人放心。」
「然,」史艷文站起身,拍去衣上塵埃,躬身行禮,「若無他事,艷文就先回返天月勾峰了,請。」
「……」
枯半身看了看篆刻圖騰的牆壁。
壁上眼睛依舊,在黑暗中透着一絲詭譎,沉悶怪異,毫無變化。
鼎盛的日光傾瀉而下,走出山洞的史艷文不由得顫了顫眼皮。他站在洞口,目光凝視着遠方的暗雲,左手拇指壓在食指間,手臂橫亘腰前。
挺拔的身影里突然多了一點惆悵苦澀。
史艷文辭別了眾人,婉拒了齊天變的護送,推卻了符水靈的陪同,擱置一眾好意,在尷尬的辭別中獨自離開了天涯半窟。
山下很靜。
苦境四季如春,不見冬雪,元月里連風都是暖和的。
新綠扶風,嫩芽出青,史艷文沿着來路慢慢地走,靜靜地走。
解鋒鏑今日應該不會去天月勾峰了,史艷文想,不動城,幽界,這兩個地方走動完了,今天就過去了。
他今日也可以晚些回去。
走在山間,走在水緣,都沒有區別。走在太陽下,走在月光里,都沒有區別。
月籠寒煙時,他終於走到了天月勾峰。
看到了瀑布下蓮香泛濫的人,站在瀑布的另一邊,陰影覆蓋了他整個身體。
「你去過幽界了?」
解鋒鏑不發一語。
史艷文就站在瀑布前,水瀑衝擊寒潭的聲音在耳中肆虐,兩人之間,只數步之遙。
沉默許久,一把破裂的摺扇在月光下攤開,瀑布濺出的水花在荷葉上盛開,像是曇花一現。
捏着扇子的手泛着寒氣,骨節嶙峋,仿佛在極力控制自己的力道。
史艷文又問,「你怎麼了?」
氣氛越加寂靜。
不回答就罷了吧,史艷文閉了閉眼,他今天很累,對着解鋒鏑,多說一個字都是累的,也不願再多問了。
他什麼都不想聽了。
他轉過身,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摺扇合攏的聲音急促響起。
不及反應,雙臂連同身體都被籠罩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
圈住他的手臂很冷。
他站了多久?
史艷文微微回頭,只見書生儒冠,他的前額深埋於自己肩胛內。
「……你怎麼了?」
解鋒鏑還是沒答。
蓮香縈繞在鼻尖,順着血液穿透心脈,幾乎浸染了他的全身上下,史艷文苦笑,掙扎着在他懷裏轉過身。
對上解鋒鏑稍稍抬起的臉,向來深邃的眼眸里糾結而不舍。
對視半晌,解鋒鏑偏頭壓了下來。
吻,還是咬?
史艷文克制住自己的聲音,抬手去推,解鋒鏑卻用力鎖住他的腰,突然後退。
撲通一聲,冰冷刺骨的潭水漫過兩人。
苦境雖然四季如春,可水還是冷的,冷得讓人發顫,禁不住想去擁抱溫暖。
史艷
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