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奇哉怪也!
架子上沒有幾本書,卻擺滿了各色茶罐的書房中,孫紹宗看着手上滿紙的相思入骨,忍不住嘖嘖稱奇。
這是他南下之後,收到的第一封『家書』,然而寄信人卻並非阮蓉、香菱、尤二姐,更不是出自便宜大哥之手。
這封信,竟是『平兒』委託榮國府的家丁,千里迢迢送過來的!
之所以要在『平兒』的名姓上打引號,是因為孫紹宗實在難以相信,這封信當真是出自平兒的手筆。
且不說平兒有沒有能力,派人千里迢迢來湖廣送信,單說那信里的纏綿香艷之處,便和平兒素日裏的羞澀大相徑庭。..
可這人冒充平兒給自己寫信,又是為了什麼?
要知道平兒與自己的關係,如今已經徹底的公開化了,就算有人想拿來做文章,恐怕也是無處着手。
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孫紹宗還是沒能琢磨出,這封信里到底藏着什麼內涵。
無奈之餘,他也只能選擇見怪不怪,將它重新摺疊起來塞回信封,順手壓在了鎮紙下面。
起身打了個大大的懶腰,眼見外面已是月上柳梢,孫紹宗喊來王振,確認軍營和城防、探馬各處,均已報了平安,便準備去床上養精蓄銳。
這是他領兵進城後的第三個夜晚,在羅諄的主動配合下,先鋒營已經徹底接管了五溪城的防務,就連宣撫使衙門收攏的千餘潰兵,也臨時編入了先鋒營麾下。
事情順利的,都有些出乎孫紹宗的意料。
看來名氣這東西,不管是在什麼年代,都是可以折現的硬通貨——若非之前屢次在邸報上露臉,刷足了智勇雙全、前途無量【後者顯然更重要】的印象,初來乍到就想獲得這樣的助力,絕對是痴人說夢。
也正因如此,在羅諄備下宅邸,請孫紹宗入住的時候,他自然不好過分推脫,只得『勉強』放棄與士兵們同甘共苦的執念,住進了這座位於城西的豪宅之中。
反正過兩日就又要帶兵進山掃蕩了,也不怕別人說自己只顧貪圖享樂。
再說了,這大院子空蕩蕩的,連個正經的下人都沒有,只憑王振和幾個粗魯的軍漢隨侍左右,也實在算不得享樂。
唉~
將鐵塔似的身子,埋入嶄新的被褥里,通體舒泰之餘,卻也難免生出些空虛寂寞來。
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滾了幾遭,直把那床板壓的吱呀作響,孫紹宗卻還是一點困意都沒有。
他正琢磨着,乾脆再推演一下白天佈置下城防,看看其中可還有什麼疏漏之處,卻忽然有一陣似有似無的琴聲,幽幽的傳入了耳中。
豎起耳朵傾聽了片刻,雖說對什麼韻律一竅不通,但也隱隱辨出些哀婉悽苦之意。
再大致把這琴聲傳來的方位,同周遭的地形對應了一下,孫紹宗心中頓時就有了定論——這半夜響起的琴聲,恐怕就是為了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莫非自己斷案如神的名頭,已經傳到五溪城的百姓耳中了?
心下隱隱有些自得,但孫紹宗卻並沒有要查問究竟的意思——羅諄已然將軍務拱手相讓,自己再胡亂插手地方政務,可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何況通過這幾日的接觸,那羅諄雖未必是什麼能吏,卻也稱得上是秉公持正,真要有什麼天大的冤屈,他應該也不會置若罔聞。
嗯~
就當這是一首催眠曲吧。
這般想着,孫紹宗閉上眼睛,以純欣賞的角度,去靜聽那幽怨的琴聲。
可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
孫紹宗好容易平心靜氣,漸漸的湧出些困意,卻忽聽有人在門上輕輕敲了幾下,緊接着便是王振猥瑣的聲音:「大人,在外面彈琴的,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孫紹宗:「……」
看來即便沒有當成太監,這廝依舊是個標準的奸佞!
「滾!」
沒好氣的喝罵了一聲,外面頓時又清靜下來。
只是孫紹宗在聽那琴聲,總覺得非但不能再催眠,反而讓心頭多了一股燥意。
奶奶的!
心下把王振罵了個狗血淋頭,孫紹宗拿被子把腦袋一蒙,重新開始推演起了城防漏洞。
第593章 五溪城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