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指隔壁桌上的卷宗,不冷不熱的道:「在經歷司勘合過公文,你就已經算是走馬上任了,這裏是最近一個多月里積下來的卷宗,你且先過目一下,看看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聽到『卷宗』二字,那衛若蘭卻是眼前一亮,也懶得上前打量,便昂首挺胸道:「說到卷宗,我這裏正有一樁案子,要請孫治中指教!」
說着,也不等孫紹宗答應,他便冷笑道:「聽聞正月十九,孫治中曾審理過一樁忤逆案?」
孫紹宗唯一頷首,衛若蘭又嗤鼻一聲:「恕我直言,對於孫治中審理此案時的一些做法,本官實在是難以苟同,如果硬要讓我評價的話,怕只能用『荒謬』二字來形容了。」
呵呵~
眼見這廝一臉『快來咬我』的樣子,孫紹宗心裏卻是冷笑不已。
就算再怎麼志大才疏,衛若蘭畢竟也是有備而來,這貿然出言挑釁,必然是意有所指。
針鋒相對只會中了圈套,正確的應對方式應該是避實就虛、綿里藏針!
「荒謬?」
孫紹宗滿臉詫異的站起身來,迎着衛若蘭更加詫異的目光,躬身道:「那是本官第一次升堂斷案,有所疏漏自是再所難免,還請衛通判不吝賜教,本官也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面對這『誠懇』的態度,衛若蘭登時便有些傻眼了。
那案子在外面被誇成了一朵花,按理說也該是這孫紹宗的得意之作,被人無故貶損之後,怎麼能直接認慫呢?
這和自己之前設計的劇本,簡直完全不一樣啊!
說好的年輕氣盛呢?!
好半響,衛若蘭才終於緩過勁來,暗想着好歹對方也是認慫了,雖然不如自己預計的那樣讓孫紹宗下不來台,但也算是有所收穫。
想到這裏,衛若蘭便沉聲道:「我朝『以孝立國』,孫治中卻輕判那兩個忤逆之輩,如此包庇兩個不孝之人,豈不是荒謬至極?」
果然拿這個說事兒!
其實孫紹宗方才就有所預料了,畢竟當初林德祿便曾經指出過判刑太輕的事情。
「原來是這事。」
孫紹宗颯然一笑,道:「既如此,不如衛大人擬一份條陳送過來,我再重重的改判一番如何?」
這……
這就答應要改判了?
身為剛上任的堂官,難道不應該想盡一切辦法,來維護自己的的權威麼?
衛若蘭又有發愣,卻見孫紹宗面容一肅,正色道:「衛通判的指教,本官已經銘記在心,但本官這裏卻也有一番肺腑之言相贈。」
「這順天府畢竟不是軍中,面對上級時,禮數可萬萬馬虎不得——你我都是武夫倒還罷了,若你似方才那般衝撞到府尹、府丞大人,卻如何得了?」
誰衝撞府尹、府丞了?
老子明明只是故意針對你!
衛若蘭心中這般想着,但這理由在官署之中,卻終究不好挑明了說。
「林德祿!」
就見孫紹宗又揚聲喊過了林德祿,問道:「聽說陳經歷寫的一手好字,不知是也不是?」
林德祿忙道:「確有此事,每月都有不少人會登門向陳大人求字呢。」
「那你也去幫我求上兩幅字,一副寫上『思之慎之』,裱好了掛在我這屋裏;一副寫上『戒驕戒躁』,裱好了送去衛通判房中。」
說着,孫紹宗又鄭重的躬身一禮道:「衛通判,你我便藉此機會,一起共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