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什麼抓捕。
厲風掙扎着起身,走出巨石的掩護感受了一下風力,說道:「別說我不提醒你們,今日少爺肯定會趕到,如果被他看到……」
不需要他再說下去,幾名疲倦欲死的護衛站起身,強打精神紛紛從巨石後走出,開始活動有些麻木的腿腳。
「見鬼,早知道這樣,剛來的時候就應該開個洞府出來,好歹勝過這樣苦熬。」那名被塔山毀掉下陰的護衛嘟囔着,分着八字腿的樣子格外可笑。
短短十幾日,他的聲音就已經變得尖利,慢慢向某種傳說中的生物靠攏。厲風看着他的怪異姿態,眼中露出鄙夷,心想做不成男人還不自殺,此人真是個孬種。然而當他目光掠過自己的獨臂,眼神又隨之變得黯然,再也無法生出驕傲來。
換成個把月以前,如果有人問厲風假如他缺失一臂會怎麼做,他多辦會告訴對方自己會報仇然後自殺。如今真落到這步天地,卻反倒更加珍惜生命,感受着自己的感受,又憑什麼去鄙視別人。
活動一番,幾個人的精神好了些,厲風拿出隨身攜帶的食物,大伙兒回到巨石後分着吃了些,話頭也漸漸被挑起。
「舵主你透個信兒,少爺到底啥時候到。」
沒下巴的護衛原本沉默寡言,自從受創後突然性情大變,格外喜歡說話。然而他的下巴漏風,一旦開口說話,尚未吞咽入腹的食物碎末就從嘴裏掉出來,滑稽而又悲涼。
他們都知道,自己已經廢了,遲早會被二少爺拋棄。只不過眼下宗鳴手裏沒人可用,不得已才讓他們繼續跟隨。現在只希望能做點事情,讓少爺能夠多體恤一些,能落個安度餘年,就是大幸了。
厲風望着他,心中生出幾許難明的意味,大抵是與有同悲的感覺,說道:「少爺不會直接到這裏來,他與前輩一起在歧口等候,只要異獸朝這邊來,就逃不過前輩的神念。」
「我們在這裏,其實不過是以防萬一,如果少爺追逐到此,我們只要稍微攔上一攔,自然可以建功。也許少爺很快就將它抓獲,一切也可了結。」
太監說道:「那要是它不來呢?這風歇之日不知有多長,萬一它拖到最後才現身……」
「那我們就一直等。」
厲風斷然道:「風歇不過三無日,熬了這麼久,不在乎多等幾天。」
「再等五天?」沒下巴的護衛慘笑一聲,更多的食物從嘴裏漏出來。
他說道:「不用五天,最多再過兩三天,我就要死了。」
其它人為之沉默,心想這幾天根本就是白熬,那麼猛的罡風,誰能從這裏通過。話說如果真有人有那麼大本事,也斷不是自己這些人所能阻。
他們不知道這個建議是厲風所提,否則的話,幾人能否像現在這樣和睦,實在難說的很。
厲風的眼神有些複雜,低頭默默地說:「死也要等!」
幾個人都安靜下來,耳邊狂風雖不如前幾日猛烈,然而他們的精氣神也都已經耗盡,聽着鬼哭一般的呼嘯,眼前一片混沌灰暗,感覺不到一絲光亮。
正在沉默間,忽聞瞎子一聲低呼:「有人來了!」
「誰?莫非是少爺!」
太監一聲尖叫,從地上蹦了起來。厲風的精神也為之一振,趕緊站起身形,抬頭向遠處觀看。
只一眼,厲風瞬間如墜冰窟,一顆心直接沉進了深淵。
「十三爺!」
太監手裏的食物掉到地上,張嘴發出了一生中最為尖利的嚎叫。
…
…
混沌風沙中,一條紫色身影飄然而來。披髮勁裝,面帶萬古不化的寒霜;他的眼神明明看起來很溫和,卻讓人從心底覺得發寒。
只因他看着幾人的眼光,分明是看向幾個死人。幾個無關緊要,卻可用來祭旗銘志的死人。
狂風盤旋縈繞在他的周圍,不僅絲毫不能阻止他的腳步,甚至仿佛為其送行助威。他的身體如被風推動般飄過,卻又異常堅定。
一步一步,紫色身影踩着精確的鼓點,仿佛走在幾人的心上。他的嘴角,帶着一絲悲哀,一絲沉痛,一絲憐憫。
唯獨沒有憤怒。
那種情緒被他藏起來,壓下去,只留給應該承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