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戰機,那他也不配叫做十三郎,更不該主動追擊到這裏。身體如陀螺在空中飛旋,十三郎的速度力量都施展到極致,雙拳頓錯,閃電般打出三拳,踏出兩腳。
在他的身體下方,瞭然全身五彩斑斕,已經分不清那種顏色佔優。惶恐怒喝,他脖子上那串佛珠呼嘯而上,凌空化做一顆顆散發着檀香的流光,與十三郎對撞在一處。
隨後瞭然奮起雙臂,強忍着胸口傳來的陣痛,結印出掌,法體同施,悍然而上。
雙方都沒有退路,雙方都是最強一擊,雙方都是亡命絕殺。
十三郎主要警惕的便是那種包含濃郁佛力的氣息,以飛蟻全滅的代價破去瞭然的金掌,焉能再給他喘息之機。他無視那些如飛電般迎過來的檀珠,雙腳捲動無數到凌厲風漩,如一把錐子朝下方猛刺。
爆豆般的聲音連續響起,檀珠在十三郎身體上擦出道道血線,巨大的反震令兩人都有些承受不住,同時受挫。
不同的是,十三郎身在空中,身體別振到更高的高空,卻以瞭然目瞪口呆的方式調轉,雙拳如風,再次猛撲下來。
瞭然的氣息已經紊亂,本命佛珠被破。讓他的傷勢瞬間加重三成,胸口再一次裂開幾個豁口,幾根骨刺竟已刺穿皮肉;透過白生生的骨茬,竟好似能看到被胸腔包括的內臟,正急促而倉惶的跳動着。
仰頭迎着十三郎的面孔,望着那兩道凌厲如刀的目光,瞭然忽覺得額頭有些濕粘。竟仿佛被提前穿透,要被劈成兩半一樣。
「啊!」
佛音怒吼,瞭然耳鼻雙眼同時流出鮮血。提起尚未徹底恢復的雙臂,強行架在頭頂。
「嘭!」
拳拳相接,仿佛一聲仿佛數聲。一圈青灰色的波紋迴蕩,周圍的地面被瞬間推平,宛如鏡石。
「咔嚓!」一聲,瞭然的身軀陡然矮了半截,腳踝、小腿,以及雙臂齊齊斷裂,身體卻猶自強撐不倒。
他的下半身完全埋進土裏,鮮血來不及噴涌,竟從腰腹上撞,逼破胸膛原本就存在的豁口。汩汩而出。
流出的不光是血,還有他的肉,他的骨,他的內臟,與他的生命。
他的雙目圓睜。卻已經看不清眼前景物;他的雙手仍在,卻已無搏雞之力;他的金丹暗淡,元神萎靡,已是命息奄奄。
「貪生懼死,也配稱佛!」十三郎在遠處站起身,身形略有不穩。冷漠地說道。
出於世外,一生苦修,瞭然大師佛法精湛,佛性堅毅,超度了不知多少邪魔妖寵,又或者疑似邪魔妖寵的人;經歷無數血雨腥風,化解無數難關,他都從未有過動容。然而此時,被十三郎如此嘲諷譏罵,冠以貪生懼死之稱,大師卻為之驚惶無措,不知該如何回復。
以往的歲月里,大師為天下蒼生奔走四方,雖艱苦落寞孤寂清寒,卻也享盡世見尊崇;不管多強大的宗門,不管哪個國度,不論出自什麼家世,在得知其身份後無不恭敬有加,不敢有絲毫不敬。
禮佛敬佛,以身侍佛,直至以自身為佛子,大師自覺早已忘記塵緣,佛性空明而無所畏,捨棄生死而無念,靜待超凡。
然而自城中一戰,瞭然大師感受到太多震撼,久違的人性也隨之反撲,令他惶恐疑惑難解,並隨之產生一絲明悟:原來,自己還是怕死的!
他生平第一次明白,原來有人真可以不拿世外之人當回事,原來真有人可以無視其身份,以及其身份所代表的那一切。回想以前的種種,大師忽然覺得,自己如果就這樣死去,並不能回到佛祖的懷抱,而是去往另一個漆黑、冰冷、令他驚恐的世界。
在那裏,有無數的冤魂在等待,等待他的到來,等待着吞他的血,吃他的肉,吸食他的骨髓。
眼前一片漆黑,恍惚中大師覺得,那些被自己超度的邪魔妖寵,竟然全部從輪迴中沖了出來,化做一隻只厲鬼,正朝他嘶鳴咆哮,靜待那一刻的到來。
那一刻,大師有大恐懼!
這一刻,大師驚恐萬狀!
「我來自落日佛塔,為佛子行天下,無九死之罪,世人皆不能殺我。」
瞭然雙肩微微抖動,環視怒吼道:「大先生都不敢,你敢殺佛!」
他的雙耳已被震破,竟不能判斷十三郎身在何方,只能望空而嘆
第兩百零九章:吾非佛,勿言慈悲(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