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為她冒險、不懼生死的人卻屈指可數。梁嘯是第一個。剛才那幾箭不僅射死了烏孫人,也射中了她的芳心。
有了這樣的人保護,何懼烏孫、匈奴?
梁嘯叫來帕里斯,讓他去河邊找老安德魯,自己撥轉馬頭,重新打量戰場。
烏孫人躲在方圓百步的草地上,鮮血染紅了牧草,原本清爽的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幾匹戰馬站在主人的屍體旁,垂下頭,拱着主人,發出一聲聲悲嘶。
被射殺的匈奴人幾乎都是咽喉中箭,偶有心口中箭的。他們都穿着鐵甲,但是如此近的距離,即使鐵甲也擋不住梁嘯的箭,無一不是一箭斃命。只有突班運氣最好,中了梁嘯兩箭,一箭穿心,一箭封喉。
他死不瞑目,無神的眼睛看着天空,臉上的驚愕凝固成了永遠。
幾口形制古怪的戰刀散落在地上,這些刀有明顯的弧度,刀體細長,還有護手,刀柄、護手上鑲金嵌玉。
謝廣隆跳下馬,撿起一口刀,用指鋒試了一下刀刃,臉色立刻陰了下來,罵了一聲:「烏孫狗果然奸詐,居然準備了上好的戰刀和我們近戰。」
梁嘯接過刀,仔細察看,不禁疑雲叢生。刀身上隱約可見暗花,刀柄上鑲着各種珠寶,看起來極其珍貴,絕非普通用刀。烏孫人這麼有錢嗎,居然用這麼好的刀?
梁嘯命令把所有的戰刀都收起來,將所有的屍體扔在馬背上,連上面的箭都沒有拔掉。他要讓那些大宛人親眼見識一下他的射藝,看看烏孫人的下場。經過這件事,他意識到相比於友誼,大宛人更願意服從武力,僅靠友誼和利益是無法獲是他們尊重的,在關鍵的時候和絲綢一樣弱不禁風。
梁嘯一路往回走,將遺漏在地上的戰刀都收了起來,那些無主的戰馬也都歸攏到一處。除去倒斃和重傷無法醫治的戰馬,他又多了十七匹好馬。
走到半路上,昧蔡帶着兩百多騎士趕來了,見梁嘯和洛緒麗安然無恙,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拉着梁嘯的手,用力搖了搖,什麼也沒說。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透露了他的感激。
如果洛緒麗有什麼意外,不僅梁嘯活不成,他也會受到牽連。
梁嘯拿過一柄刀。「副王認識這口刀嗎?」
昧蔡眼神微縮。他又看了一眼烏孫人的戰馬,哼了一聲,眼中難得的閃過一絲寒芒。「貴使,能將這些刀和馬先交給我嗎?」
梁嘯將刀塞在昧蔡的手中。「希望副王能儘快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
「一定。」昧蔡又對洛緒麗說道:「公主,你要幫我做個見證。」
洛緒麗點點頭,緊緊的勒着馬韁,嘴唇有些發白。
梁嘯沒有回城,他明確的表示了對大宛人的不信任和憤怒。在會合了老安德魯之後,他就在伽薩特斯河邊的草地上住了下來,離貴山城有十里之遙。
昧蔡派人送來了帳篷和酒肉,又派來了一個都尉和兩百騎兵,就近保護梁嘯。
傍晚,梁嘯坐在河邊,看着靜靜流淌的河水,一動不動。
今天的事給他的衝擊很大。當時沒想太多,只是儘可能的抓住一個又一個機會,要麼是拼命的逃,要麼是一往無前的沖。現在塵埃落定,他終於可能認真的思考這件事的經過了。
他發現自己犯了幾個錯誤,其中至少有兩個是致命的。
一是他覺得在與突班的交鋒中佔了上風,放鬆了警惕,居然沒有留心突班的行動。以致於突班和蟬封合謀,他卻一無所知,也沒提醒昧蔡注意,險些中了突班的圈套。
二是他沒想到突班會做出這麼周密的部署,不僅找來了這麼好的戰刀,設定了出乎他意料的戰術,安排了箭術高手,甚至還有一個最擅長近身格鬥的角牴士。他先發制人,射殺了箭術高手,卻險些被角牴士扼死。
直到最後那一刻之前,他都沒有注意到這個角牴士的存在,只當他是個普通的烏孫騎士。
太大意了。遠征萬里,孤立無援,怎麼能這麼大意?桓遠早就提醒過他戰場兇險,不能有片刻的大意。他只是聽進了耳朵,卻沒聽到心裏去,險些因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和烏孫人打交道,怎麼還能迷信言語上所謂的上風,卻忘了武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