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便從竹林中傳來。笑聲刺耳,愈來愈近。果如雲崖所料,那醉漢拖沓着腳步從竹林中走將出來,渾身都是不正經的動作,一對通紅的鼠目恣意地瞄着,那溢着酒涎的板牙嘴笑容令人作嘔……也不知眼前這女子會有何反應?玉體乍露斷然會惱羞成怒,可一個纖弱女子如何能敵過眼前這深藏不露的醉漢?雲崖暗暗做着思想鬥爭:救?不救?……即便救了眼前這名女子,她必定也會憎恨自己,畢竟方才自己所為與那醉漢並無異處,同樣是窺人玉體,說是好心,又能有幾分可信?
那女子看到眼前的醉漢,反倒是淡定自若,可從她略微凸起的腮骨和鬢角青絲拂起後依稀可見的青筋,蓋知其心中早已是驚怒不已。只見她單手拾起地上的白衫,正要披掛上身,怎料那醉漢得寸進尺,一個大步朝白衣女子縱過去,伸出的右手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胸脯。
雲崖小腿驟然蓄力,也顧不得什麼誤會了,便要飛出去攔斷醉漢的輕薄之舉。
突然!只聽得「砰」的一聲,右側斷牆內的石棺棺蓋一彈而起,一個青年從裏面飛身而出。這一幕同時震住了醉漢和雲崖。只見那名青年手持銀簫,劍眉拔翹,只是那雙眼睛,卻是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更令人驚奇的是,這青年的長相竟與雲崖有幾分相似!
雲崖已經驚詫得說不出話來了。眼前這名青年,赫然便是他的弟弟——雲天!雲崖心中萬股濤聲,滿腹的疑愁溺得他心好痛!
雲天飄然落地,平舉右臂,掌中玉簫被五指一撥一帶,便急速旋轉了起來,帶起一片河沙漫天飛舞,氣勁之凌厲絕非一介書生之作!只見他鬼步一踏,瞬間就欺到了醉漢的跟前。那醉漢身負上乘輕功,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此時提聚真氣,出掌迎擊。
豈料雲天的銀簫勢如破竹,醉漢的雙掌格擋之下宛如螳臂擋車,四根手指當即被削斷,餘下勁氣直逼脖頸而去。那醉漢慌懼不已,捂着斷手轉身便跑。雲天緊隨其後,銀簫一陣疾點,擊出的勁氣打在醉漢後背,封住了他幾處大穴。那醉漢頓時跪下身子,陷入了昏迷。
雲天依舊是面如死屍,拖起醉漢的左腳便往白衣女子走去。
雲天一身詭異霸道的功夫,一副行屍走肉般的表情,雲崖看在眼裏,早已是目眥盡裂。他早便聽聞江湖上有一種蠱術,乃以邪氣侵體控人心智,使其行屍走肉般地聽命動武。中蠱者身上邪氣愈濃,功力愈是深湛,而殘餘的心智則愈是薄弱。雲崖心系弟弟,再也顧不得眼前的白衣女子,當即一縱而出,落在了雲天面前擋住其去路,雲天不躲不閃徑直朝眼前的大哥撞去,仿佛看不見眼前有人一般。雲崖見狀,再也無法遏制自己的情緒,怒喝一聲:「雲天!」聲勢撼天動地,震得竹林竹葉都紛紛掉下,隨着喝聲的落下,雲天的步伐終於停滯了一下,他眼眸之中有了些許神光,剛剛的那股灰澀冰冷淡去了,可也還是不見往日的恬淡。
那河邊裹好衣衫的白衣女子眼眸微凝,從袖中「咻」地飛出一條緞帶,縛住醉漢的身軀。這一切,雲崖自然看在眼裏,可是弟弟令他痛徹心扉,他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其他。
就在雲崖愣神的一剎那,眼前的雲天倏然騰空,甩下醉漢的身體,飛也似地往峽谷中遁去……
雲崖當即追了上去,可奈峽谷幽深無比,雲天早已不知躲到何處。
雲崖又急又悲,衝着峽谷喊道:「天兒!出來吧!倘若你沒有誤入歧途,何苦躲着吾兄呢!倘若是誤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只有回聲……沒有回應……
「天兒,爹娘早逝,為兄與你相依為命,在外披荊斬棘無非是想讓你潛心學畫。你若是想習武,為兄自可傳授,你為何要學邪道之術,弄得自己不人不鬼!為兄傳你「龍吟九天」可不是等着今日你我兄弟相追啊!」
「天兒!……」
「雲天!……」
「雲天……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出來吧!跟大哥好好談談!……」雲崖四下顧盼,數喚弟弟不應,聲音已漸沙啞。
第八回 心碎殘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