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聽得連連搖頭嘆氣,好笑地戳了戳陸冉的額頭,語氣裏帶着些艷羨:「前兒我竟看走了眼,你這性子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哎,你大哥對你也是真好……」
「那是!」陸冉笑眯眯地點着頭應了一句,眸子晶亮,臉上神采飛揚,興致極好地拉着李婷嘀嘀咕咕抱怨着陸昱。
李婷見陸冉說得起勁兒,也不好開口打斷,心底也存了些好奇,臉頰緋紅地聽着陸冉一陣念叨,間或驚奇又好笑地插幾句話。
兩人一絮叨竟一直說到了酉時末,天色早暗了下來,街邊的鋪子門面陸續掛起了燈籠。挑着貨擔的小販也出來了,走街串巷一路吆喝着,擔子前的燈籠一搖一晃,迷離的燭光透過艷麗的燈籠紙,照着小販身上的衣裳也透出一層花花綠綠的光暈來。
陸冉聽見窗外的吆喝聲,這才回過神來,捧着茶杯喝了好幾口茶,這才滿足地舒了口氣,趕忙起身揮着手指揮紅蕊讓人下去買些吃食上來。見紅蕊答應着退了下去,陸冉才眼角瑩亮地朝一臉驚奇意外的李婷解釋道:「這時節莊戶人家已經收了秋糧,正好是農閒,有不少人家出來賣雜貨吃食,比酒樓里的倒要新奇些,姐姐一會兒嘗嘗就知道了。」
跟着李婷過來的中年嬤嬤聽見這話,眉頭不自覺地壓了壓,餘光落在陸冉身上,嘴角又往下瞥了瞥,隨後將目光移向李婷,捂着嘴重重地咳了一聲。
原本笑意盈盈、滿心好奇的李婷聽見這聲咳嗽,臉上的笑意頓時一滯,眉間閃過一絲尷尬,飛快地掃了陸冉一眼,見後者笑眯眯地指揮丫頭讓樓里的人上酒上菜對貴嬤嬤的咳聲似無所覺,李婷方輕輕舒了口氣。
銀月見狀,在心底撇了撇嘴,也不看貴嬤嬤,只笑着往外頭吩咐了清風樓的丫頭上菜,不大一會兒便轉回屋朝陸冉屈膝笑道:「樓里的丫頭說岳掌柜才剛還在問,清風樓里有今年新釀的菊花酒,也有前兒文會上頭的幾種好酒,不知道姑娘喝什麼。」
「咱們哪兒喝得了那些?」陸冉好笑地擺了擺手,語氣裏帶了三分打趣七分笑意,「我看岳掌柜也是老糊塗了。讓他們換兩壇果子酒上來!你可瞧仔細了,得拿他們樓里自個兒釀的,可別又從外頭拿些糙酒來充數!」說完又笑着轉頭朝李婷解釋道,「文會上那些酒又濃又烈喝着嗆人得很,倒不如果子酒清甜爽口,也沒那麼醉人。清風樓的果子酒是出了名的好,他們釀酒的水是取的樓里那口古井中的井水,喝着比別處的酒更清甜些。今兒咱們邊喝酒邊看燈,也是一樂了!」
銀月一面聽一面笑,轉頭就找樓里的小丫頭仔細交代了陸冉的話,不多時就同提着食盒的紅蕊一道進來回了話,動作利落地將才剛在樓下買的吃食擺上了,又替陸冉跟李婷換了杯熱茶,這才退到一旁垂手候着。
貴嬤嬤冷眼聽着陸冉的話,眉頭皺得更甚,看着樓里的小丫頭果然擺了酒上來,眉間閃過一絲不悅,不甚贊同地看了李婷一眼。
李婷撇了撇嘴,眼裏的笑意沉了大半,有些不耐煩哼了一聲。餘光看着興致極高熱情真誠地招呼着自己的陸冉,李婷在心頭輕輕嘆了口氣,也沒管貴嬤嬤的眼色,笑着指着桌上的菜色一一問了一遍,將各色各樣的菜都嘗了一口,又呷了口酒,眼裏漸漸亮了起來,視線落在窗外的大街上,一邊吃酒一邊極有興致地跟陸冉品評着街上的燈籠。
清風樓后角樓上,宋明山意外又驚喜地看着對面樓里的有說有笑的陸冉,手裏的扇子揮到半空中頓了頓,又啪的一聲收回掌中,跺着腳在原地轉了半圈,眯着眼睛慢慢舒了口氣,眉頭高高挑起又慢慢落下,隨後猛地頓住腳步,揚聲叫了外頭候着的小廝去請岳掌柜。
不多時,岳掌柜便笑呵呵地進了屋,客氣恭敬地朝宋明山拱手,誰料手還沒抬到一半就被宋明山一扇子給拍了下去。「你趕緊的,遣個人去請世子爺過來。」
岳掌柜弓着身子愣了愣,哭笑不得地朝宋明山做了一揖:「爺的脾氣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平白無故的小的哪兒敢去請爺?這不是找罵嘛?小的還想多活幾年……」
「你就說我請爺喝酒——」話說到一半,宋明山又突然頓住聲音,捏着扇子往對面望了一眼,眼底藏着抹興奮跟笑意,咳了一聲,神色自若地轉口吩咐道,「算了,你就讓人跟爺提一提,說陸家二姑娘在樓里請人喝酒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