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謙沖,還是倨傲?是良善,還是歹毒?
他做着南崇的官兒,是心向梁氏,還是以太師吳德水馬首是瞻?
文笙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試一試。她勉強提起一口氣,拿起一枝羊毫來,蘸上墨,在畫的右上方留白處寫道:「煙蘿擁竹關,物外自求安。逼枕溪聲近,當檐岳色寒。藥苗應自采,琴調對誰彈?待了浮名後,依君共掛冠。」
她現在實在沒有心力自己作詩,這一首乃是前世詩人李中的《寄廬山莊隱士》,若燕白恰是個胸有丘壑、志趣高雅的人,說不定便會有所觸動。
寫完最後一個字,文笙放下筆,剩下的半幅畫等燕白到了再說。
距離書坊十餘丈遠有一座二層小閣樓。
此時在它的房檐頂上,大刺刺坐了一個人。
此人身穿黑色勁裝,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烏黑濃密的頭髮全都向後紮起,腰帶和刀都放在身旁,大冷的天,前襟大敞着,袒着身體在吹風。
這不是別人,正是王十三。
前襟敞着,不是有病,也不是熱得受不了,他左邊肩上的傷還沒有處理好呢。
傷處已經進行過了包紮,但還是不停有血滲出來,王十三咬着牙拿布條狠狠在傷處纏了纏。怕叫旁人看出有異,在右邊肩膀對稱着也勒了幾道。
處理完了,把外衣穿好。系上腰帶,王十三活動了一下胳膊,終是多了幾道束縛,不及平時靈活。
不過這麼着乍一看肩寬背厚,連身形都改變了不少。
王十三拿了刀在手,對着刀身照照,沒看出有什麼紕漏。抓起一把屋脊上殘存的積雪,按在了太陽穴上。
瞬間清醒。
真叫一個涼,比顧文笙的手涼多了。
那小娘們兒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雖然只隔了幾間店鋪和一個小胡同,卻見不着她。
中午吃的啥?他不在她身邊,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這會兒那姓吳的也快下衙了吧,別着急。很快轎子過來。他就可以將姓吳的刺成重傷,引出燕白。
王十三坐在高處,吹着冷風胡思亂想:「這些日子可折騰苦老子了,等她病全好了,我可得想想怎麼回本,若是求親的話,那小娘們兒不知會不會答應……只怕夠嗆,說不定脾氣上來了。還會拿琴指着老子,『王十三。你要和我保持十丈以上的距離,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嘿嘿嘿,到時候老子不管那套,給她來個惡虎撲食,先親了再說。」
他身上燥熱,乾脆拉下黑布,又抓起把雪來,將臉埋進去,好好搓了搓。
這時候遠處街道上傳來了呼喝聲,那是吳府的門客在叫行人讓路,吳豐的轎子過來了。
王十三精神大振,趕緊將黑布蒙好,手持鋼刀,瞪圓了雙目。
由高處直接跳下去目標太大,王十三貓着腰居高臨下跟出幾丈遠,瞅着胡同里正好沒人,飛身而下,貼着牆角站定隱蔽好。
吳豐一行,除了坐在轎子裏的目標,其他或騎馬或步行的十個隨從都是習武之人,尤其是四個轎夫,常年的配合令他們有着很高的默契。
王十三雖然看不到,但可以輕易感覺出他們的節奏。
相同的步調,轎子顫顫悠悠,過來了!
前頭四個門客騎馬而過,根本未曾注意到胡同暗處還藏了個人。
王十三一躍而出!
離他最近的一個門客只覺身後風動,暗叫「不好」,馬上轉身,不及取兵器,鞭子先就勢揮出!
前頭兩個轎夫驟見一道黑影帶着銳風撲來,反應都是很快,一個叫道:「有刺客!」另一個道:「保護大人!」
可他們再快也快不過蓄謀已久的王十三。
門客那一鞭直接就抽了個空,而兩個轎夫張開口的瞬間,王十三已經一刀劈下,如一道閃電划過半空,正中轎身!
抬轎那四個亦不愧是好手,這關口沒有傻眼,也沒有棄轎而逃,他們四人步子一致,向着路旁猛地一讓。
就這一下讓王十三斬偏了,刀斜着劈入轎內。
別看王十三露面這第一刀聲勢駭人,但他手上有着數呢,不能生劈了吳豐,吳豐要是死了,吳家人直接收屍就行,燕白再是醫聖,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