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起先已經喝了不少,酒意微醺,盯着文笙看了一陣,道:「去吧去吧,叫你舅母陪着去看看你娘,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有什麼哭的?」
文笙點頭,仿佛未看到王十三那一臉的古怪,說了句「告辭片刻,大家隨意,不要客氣」便轉身施施然而去。
這幾年在外頭她幾乎是滴酒不沾,回來離水李家,雖然心情很複雜,但終究是難得的放鬆,連帶着想起前生不少事來,破例飲了三杯酒。
文笙走到後院,改了念頭,不想帶着這一身酒氣去看李氏。
李家這幾年有了閒錢,後園好好翻修過,比之原來擴建了一倍不止。園裏挖了池塘,水裏養着蓮,池塘邊修了亭子,四周種了幾株翠竹,靠近池塘這面栽着芭蕉。
文笙走到亭子裏,在石凳上坐下來,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倚在微涼的柱子上,心中有很多飄忽之念想要抓到,前世的,今生的,親歷的,聽聞的,像萬花筒一樣在她眼前忽而聚,忽而散。
最後她輕輕地笑出聲,在這個明媚的黃昏里,微闔上雙眼,曼聲而歌:「昔別雁集渚,今還燕巢梁。敢辭歲月久,但使逢春陽。春園花就黃,陽池水方淥。酌酒初滿杯,調弦始終曲……」
若離得遠,聽不清她在呢噥在什麼,若離得近,縱聽清了怕也是聽不懂。
詞是南朝樂府,曲是吳聲小調,合在一起,說不出得溫柔繾綣。
若能乘着微醺酒意,返回我千里故園,哪怕只是一夢長短。又該是何等得美哉快哉?
可惜偌大後園,聽眾只有三兩隻晚歸的寒鴉。
文笙哼唱完,閉目靠在那裏小憩了一會,昏昏沉沉不知時辰。突然聽到有人語帶遲疑地喚她:「笙兒?你怎麼大冷的天在亭子裏坐着?」
文笙驀地睜開眼,叫將喚醒她的李榮之妻嚇了一跳。
李榮之妻是聽丫鬟說前頭酒席散了,丈夫帶着醉意出去送客,不放心出來瞧瞧,誰知走到院子裏卻發現文笙孤零零睡在亭子裏。黑乎乎的連個燈都沒點。
見文笙如此,她不禁十分不忍,打發了跟着的丫鬟,上前伸手扶住了文笙:「你別難過,沒有這麼不愛惜身體的,着了涼還是自己遭罪,你娘那裏舅母去說,不,舅母這就去罵醒她。」
文笙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才發覺自己身上確實涼得很。道:「沒事,舅母,您別去說了,這個很難,我自己也有體會,就這樣吧。」
外公外婆、舅舅舅母還有李家的表哥們到底隔了一層,只有李氏那才是母女連着心,若有可能把那個小姑娘換回來,她才不管日子過的是舒適還是窘迫,不會有半點猶豫。
她道:「舅母。您有空還是好好勸勸她,叫她有合適的就再嫁吧。」
舅母強笑道:「這樣,是啊,難得你這孩子開通。日子總要往前看,她還有後半輩子要過,要靠你了。」
文笙點了點頭,暗忖:「放心吧,我會盡我所能,保住你們大家平靜的生活。保住這片土地太平百年。」
回到正事上,她驀然醒過神來,問道:「什麼時辰了,前頭舅舅他們可還在喝着?」
「剛散,你舅舅喝了不少,我這不是正想去看看麼,李錄事從來不叫咱們家請客,是不是今天那兩位客人不同尋常啊。」
舅母有些懷疑,文笙年紀這麼大了,看她平時也不避諱,想如何如何,若她真是自己的外甥女,非得好好追問一番,那兩位客人是什麼身份,家裏是做什麼的……可現在這情形,她卻是多一句也不敢管。
文笙暗叫「糟糕」,道:「那舅母你快去照看舅舅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舅母「哎」地一聲,見她已乾脆地轉過身,快步而去,只得在後頭無奈地嗔道:「這孩子!」
文笙確實是有事,她請了李曹安排這一場接風宴,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飯也吃了,酒也喝了,哪能就這麼不了了之?
楊蘭逸和王十三來離水做客,李曹本想請他們到將軍府去住,反正府里客房都閒着。
但文笙偏要在水寨外頭的數里連營給兩人安排了住處,不但他二人睡帳篷,她也不回家,在左近住下來。
夜裏那兩人吃完酒回來,楊蘭逸雙眼迷離,也不回自己的帳篷睡覺,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王十三身後,王十
第三百三十章 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