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日傍晚,位於伏牛山半山腰的某處避暑別院裏突然熱鬧起來。
靠近別院中心位置的一處臨水的小院子裏,一個身體嬌弱、長相柔媚的年輕女子正在產婆的幫助下費力的生着小孩。
「恭喜夫人,是位千金。」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產婆一邊幫剛剛出生的小女嬰清理身體一邊笑眯眯的對一臉蒼白的產婦道。
產婦水潤的眸子裏閃過一層陰翳,不過緊接着傳來的另一陣痛楚卻讓她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產婆早就知道這位看上去十分尊貴的夫人懷的是雙胎,因此她倒也不覺得慌亂。
將清理好的小女娃娃遞給守在一旁的齊嬤嬤,產婆就又樂呵呵的去接生第二個了。
齊嬤嬤先是與皺着眉頭、一臉痛楚神色的產婦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才輕手輕腳的抱着孩子去了屏風外面。
一刻鐘後,產婦肚子裏的另一個嬰兒也順利來到了這個世界。
「恭喜夫人又得千金。」產婆臉色依然還是剛才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但她說出來的話卻讓床上的產婦瞬間變了臉色。
「齊嬤嬤。」已經非常疲累的產婦緩緩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失望和決絕。
「老奴在。」齊嬤嬤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產婦床邊,而且她手裏竟然還提着一個黑漆雕花食盒。
產婆壓下心底的怪異感覺,低眉垂首打理着手上小小的女嬰。
「後面的事就都交給你了。」產婦的聲音溫柔婉轉,但為她接生的產婆卻沒來由的背脊一涼。
「是,老奴一定不負夫人所託。」齊嬤嬤的語調平穩刻板,她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她手裏的那個食盒。
「蔣婆子。」齊嬤嬤將手裏小小的襁褓放到了已經石化的產婆蔣婆子手邊,然後又將她剛剛清理乾淨的小女娃娃放進了食盒裏面。
「蔣婆子,今天多虧了有你在,我們夫人才能平安產下這一兒一女。」齊嬤嬤一雙吊梢眼定定的盯着蔣婆子,「我們夫人說了,給你的賞銀加倍。除此之外,這食盒裏的酒菜也一併賞給你。」
蔣婆子一臉呆滯的看着齊嬤嬤口裏的「酒菜」,好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齊嬤嬤將兩封銀子塞進蔣婆子懷裏,然後又將那個食盒遞到蔣婆子手上,「我們夫人累了,我送你出去。」
蔣婆子被她推着走出了產房,然後又呆呆的看着她喚了丫鬟僕婦進去伺候產婦和「剛出生的小公子」。
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而且還被眼前的這個齊嬤嬤逼着上了賊船,可她卻不敢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異樣來。
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婦,雖然因為接生的手藝好而聞名十里八村,但她骨子裏畢竟還是個升斗小民,不要說剛才那位生孩子的貴夫人,就是眼前的這個齊嬤嬤,想要捏死她也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所以除了順從,蔣婆子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蔣婆子乖乖拎着食盒、揣着銀子離開了。
名為「送」實為「押」的齊嬤嬤親自看着她出了別院,然後又附在她耳邊低聲威脅她,「那些『酒菜』就交給你了,為了你一家老小着想,你應該知道要怎麼處理吧?」
齊嬤嬤的聲音陰森森的,蔣婆子不由自主的就打了個冷戰,她點頭如搗蒜,「您老人家儘管放心,那......那『酒菜』我一準兒咽到肚子裏,就是我當家的和我幾個孩子,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們看見一星半點兒或者聞見什麼味兒的。」
蔣婆子這話說的彎彎繞繞,但齊嬤嬤卻聽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
她滿意一笑,趁着守門的老蒼頭不注意,她又湊到蔣婆子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
蔣婆子被她嚇得腳下一個踉蹌,手上的食盒也差點兒落了地。
齊嬤嬤一臉陰沉,但卻眼疾手快的幫蔣婆子提了一把那食盒,然後她又拿自己那雙吊梢眼狠狠瞪着蔣婆子。
即使此時天光已經十分昏暗,但蔣婆子卻還是能看得出來齊嬤嬤的面色十分不善。
她打了個哆嗦,忙賭咒發誓說自己一定按照齊嬤嬤的吩咐辦。
齊嬤嬤這才鬆開了她那隻握在食盒手柄上的手,「那就趕緊去辦吧。」
蔣婆子連聲應「是」。